第三十回 万岁爷秉灯谈鬼事 大太监深夜访权臣[第5页/共6页]
“在恭默室最后一次见元辅,才三个月工夫,他就病成这个模样。本来朕总觉得他患的不是绝症,只要天道一和缓,他就会渐渐好起来,谁知他本日里竟走到鬼域路口上……他若真的放手一走,这一团乱麻似的国事,朕拜托给谁呀?”
张四维深思了一会儿,问道:“‘马变龙,凤凰死’,这六个字藏了甚么玄机?”
“这么快?”
“朕还觉得你是个聪明人,本来却也是一个草包,甚么三荤五素的话都从你的嘴中吐出来。”
周佑得理不让人,咕哝道:“万岁爷,您不是偷主子的,您是偷您本身的。”
“老奴刚返来,就赶着进乾清宫来见皇上。”
“主子知罪。”张鲸被骂蔫了。
张鲸乘轿出了紫禁城,去吏部和都察院办完传旨的事,想着收了大名府知府的银子,不但没有替人家逢凶化吉,反而收监拘谳,不免心下怏怏。斯时夜已深了,立秋刚过几天,恰是北都城最热的时候。平常逢到这季节,北京就变成了不夜城,多少戚畹人家膏粱后辈,恰好去那些酒馆青楼或倚翠偎红或揎臂痛饮,极尽声色犬马之能事。彻夜里氛围却有些分歧,街面上到处都是巡查的军士,那些风月场合馔饮之地,也都冷冷僻清少有人帮衬。张鲸心下清楚,这都因张居正的病情引发。万千朝局一身所系,必定导致统统的官员都密切存眷首辅的病情窜改。因而,一股子风声鹤唳民气惶惑的严峻氛围便在都城里伸展。皇上固然没有命令宵禁,但是见这大街冷巷,竟沉寂得如同木叶落尽的空山。张鲸本来就一肚皮不安闲,又目睹这分冷僻,三伏天里竟然打起了寒噤。这时候,他乘坐的四人抬凉轿刚抬出吏部、都察院地点的繁华街,眼看就来到了棋盘街口,从这里向右拐畴昔,约莫半里多路,就是夜间收支紫禁城的唯一通道东华门,轿夫们咔咔咔地在磨轿杠,张鲸从凉轿里伸出头来喊道:“不去东华门,到槐树胡同。”
“猖獗!”
“潘晟?”张鲸早就传闻潘晟曾派管家潘一鹤来京活动追求起复,还走过冯保的门路,但他此时多了个心眼儿,不讲这件捕风捉影的事,只恭维道,“张先生向皇上保举的人,想必没有错。”
皇上提起这件事,张鲸止不住心惊肉跳。本来,朱翊钧已有旨,着都察院将两名知府押送来京谳审,张鲸是大名府人,大名府知府便托人给他送了三千两银子,请他在皇上面前讨情。张鲸纳贿以后,便瞅了个上西暖阁读折的机遇,对皇上说大名知府逼迫哀鸿交纳赋税,实出无法。他曾向上峰禀告过府治内受灾环境,但府中移文报上去后就被有司压下。即便如许,他还尽量挪借银两施助哀鸿。是以,解官押赴来京之日,境内很多百姓自发拥到路口摆香案送他。皇上一听,恐怕弄出冤案来,忙又下旨吏部,将两名知府由收监改成囚禁。现在,皇上说张居正清查,张鲸自知理亏不敢辩论,只讷讷问道:
“那份访单上还说了些啥?”
“彻夜里,乾清宫各处屋子,都多点灯笼。”
“方才冯公公到司礼监,简朴向主子说了几句,传闻已在垂死之际。”
一个小内侍抬杠:“人老了病了就会死,鬼老了病了,必定也会死的。”
“甚么都有,上斤不上两的事情都会载上一笔。咱记得另有一条,说是西北榆林卫呈现了天狗吃日头的事,本地有小儿唱歌谣:‘文星落,紫微黑;马变龙,凤凰死。’你看看,这是不是谶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