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询抚臣定清田大计 闻父丧感圣眷优渥[第2页/共8页]

杨本庵担负山西学政时，张居正在礼部尚书任上，还是隆庆二年都城会试的主考官，是以两人并不陌生，但也没有私交。杨本庵这是第一次登张居正的家门。他本是故意人，一看这客堂明窗净几，到处清算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就晓得仆人的心性，对卑鄙肮脏藏污纳垢之事天生恶感。张居正自当首辅后，为避怀疑，极少在家会晤官员，但他晓得杨本庵是王国光的朋友，故给了他一回面子。

已年满十五岁的万历天子朱翊钧，固然已于春长停止了订婚大礼，在两宫皇太后的主持下，为他选聘了锦衣卫千户王伟的女儿为妻，但他仍在生母李太后的周到监控当中。乾清宫正寝之室，摆了两张床，一张是朱翊钧的，另一张则为李太后所用，她与儿子劈面而寝，怕的是儿子学坏，不能当一个贤明君主。

“你明天所言之事，是否全都凿实？”

“中明兄，你有何难处，正可对首辅劈面讲清楚，免得让人过话，说走了样儿。”

“那……”

“唉，下官真是有难言之隐啊！”

朱翊钧不知如何安抚母亲才好，但颠末五年的练习，他已风俗于在任何时候不忘皇上的庄严。是以，他尽量压下心中的慌乱，问冯保：

“令尊大人张老太爷已经仙逝。”

看到朱翊钧固执的模样，李太后叹了一口气，说道：“张先生的去留是大事，也不是这一会儿半刻议得出成果来，眼下当务之急，是从速给张先生安抚。”

“母后！”

“太后，请节哀。”冯保跪在地上哀奏。

“另有，不谷问你，此一弊政根治之法在那里？”

“只怪下官没有说清楚，”杨本庵歉意地一笑，又弥补道，“孔尚贤大量的财产，就来自于本该是朝廷收取的赋税。”

张居正嘴上这么问，心下已起了猜忌。因皇朝有如许一个不成文的端方：大凡或人登首辅之职，部院大臣都得前去恭贺。但第一个前去恭贺的，必然是翰林院掌院学士。皆因内阁首辅无一例外都是大学士出身，而翰林院掌院学士又是朝中词臣之首，是以起首接管掌院学士的恭祝，对于新任首辅来讲不但仅是不成或缺的礼节，并且也是深孚众望士林归心的意味。姚旷久居内阁，天然也熟谙这一掌故，故特地把王锡爵去内阁的事情讲出来。首辅一诘问，他又答道：

“此话怎讲？”

“一些刁民为了遁藏交税，志愿把地步交给孔尚贤办理。农户变成无佃户，一经核实后就不消交税。而孔尚贤当了名义上的地主，农户交薄租给他。把田租交给他，当然，这田租所纳数额比交给朝廷的要少，不然，农户们也不会玩这类‘寄田’的伎俩。因孔尚贤有免交田税的特权，以是每年吃这类‘寄田’的租米，也是财路滚滚。”

“衍圣公与阳武侯，在山东的势豪大户中，可谓是拔山扛鼎的人物。”杨本庵并不是胡涂官，论及处所上的事情，便规复了他作为封疆大吏的自傲，“但这两人在处所上作威作福，抚衙何如他们不得。先说衍圣公孔尚贤，在曲阜处所具有大量的族人耕户。朝廷规定衍圣公每年进京朝贡面圣一次，这孔尚贤趁此机遇，让族人耕户替他筹办礼品与川资，滥加科派。并且，每次进京，对沿途百姓大肆骚扰，所过之处，如同遭到强盗洗劫普通，府县衙门若略加制止，则受他各式呵叱。如此剥削还不算，这位衍圣公还把沿途搜刮的货色带到北京发卖。每年来京一次，总得淹留数月，直到货色卖完才出发返乡。孔子当年周游各国，游说礼教，惶惑如丧家之犬，却不料他的后代子孙如孔尚贤者，竟鱼肉百姓各式敛财，已成处所一至公害。再说阳武侯薛汴，他的先祖是靖难功臣，受封后定居山东，成祖天子赐给他的地步稀有百顷。但是，历六世以后，到了薛汴部下，这数百顷的籽粒田只是薛家财产极小的一部分。一百多年来，薛家不竭添置采办地盘，现在具有的地步约莫稀有百万亩。按朝廷旧制，皇上犒赏的籽粒田免征赋税。薛家就是钻了这个空子，兼并那么多田亩，这么多年没交一丝一毫的赋税。本年固然皇上颁旨给籽粒田征收薄税，但薛家地步十有八九不在籽粒田数额以内，他所交税项，只是九牛一毛。因为有这两小我挡道，固然朝廷实施了大得民气且又能增收税赋的行动，但在山东却见效甚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