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大闹火宫殿[第3页/共8页]
刚走出来,塔齐布便看到东成棚的东角偏僻处,有一个三十余岁的男人正在舒气运神。他停下脚步,不露声色地细心看着。只见那男人用脚尖点触空中,双手空握,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地打出去,脚尖不断地在地上绕圈子,双腿微屈,全部身子看去轻飘飘的。看那男人脸上,却神采凝重,嘴唇紧闭,两腮泛红。塔齐布谛视看了半晌,大步走上前去,双手一拱:"大哥请了!"那男人愣住,看塔齐布一身戎装,便客气地答复:"将军请了!"塔齐布说:"鄙人刚才间看大哥行步运拳的架式,想冒昧叨教一句:大哥打的是不是巫家拳?"那男人面露忧色,说:"将军好眼力,鄙人刚才打的恰是巫家拳。""大哥拳法,松散松散,外柔内刚,深得巫家拳法之精藴。大哥拳术成就,当今少有。" "将军过奖了。"
鲍起豹看完信,嘲笑一声,内心说:"要老子处治,老子才不做这类蠢事。我要你曾国藩下不了台。"他也叫人写了一封信。信上说:火宫殿肇事兵士已捆绑送来,请曾大人按军律措置。鲍起豹派了几个亲兵到镇筸兵驻地,声言曾国藩要捆今天下午在火宫殿和团丁打斗的四个兵士。亲兵将这四个兵捆好,连信一起送给曾国藩。
夏去秋来,转眼到了七月半中元节。十四日这天,绿营兵士每人得了五百钱节礼,又告诉十五日放假一天。外委把总以上的军官,每人都接到一份请柬:十五日下午在天心阁祭吊客岁守城阵亡的将士,祭吊典礼结束后,鲍提督宴请。但藩库没有给大团三营团丁发一文节礼,包含曾国藩在内,也没有一个当官的收到请柬,这是对团练的公开轻视!王錱、李续宾、曾国葆等人对这类露骨的不公允报酬愤恚万分。曾国藩强压着满腔肝火,将王錱等人劝止住,又想方设法,凑了点钱,十四日早晨仓促发给团丁,总算把大师的怨气临时停歇了。
"他刚才打的是梅花拳,为巫家拳中第一绝招。你看他双脚尖在地上绕圈子,莫觉得是随便绕绕,那划出的圈子是一朵朵梅花。"滕绕树惊奇地说:"我们是内行,竟一点都看不出来。""巫家拳另有太子金拳、麒麟、四字、正平、摆门、单吊、掐吊、三桩等六肘拳,都是很短长的。"世人听了,对塔齐布的巫家拳术知识的丰富,都很佩服。滕绕树又就福建少林娘家拳和湖北武当内家拳两家拳术的异同,向鲍超和塔齐布就教。大师正边吃边谈得欢畅,忽听得中间一桌人大吵大闹起来。
曾国藩冷冷地对四个镇筸兵说:"看在镇筸镇兄弟们来接的分上,游营三日,罚在本营停止。你们现在能够走了。"几个镇筸兵上来,背起他们出了门。邓绍良内衣早已湿透,正要出门,曾国藩喝住:"邓绍良,你身为副将,常日治军不严,咎责已重,本日又带兵闯进审案局衙门,持刀威胁本部堂,形同谋反,罪当诛戮。本部堂因不直领受你,且临时放你归去。来日本部堂将与骆中丞、鲍提督妥商,申报朝廷,你回营待审吧!"邓绍良蔫头耷脑地出了门,见衙门外镇筸兵的四周,已被全部戎装、满脸凶暴的团丁死死看定了。邓绍良做不得声,只得摆摆手,带着镇筸兵讪讪走了。屋里,曾国藩对坐在一旁发楞的骆秉章说:"骆中丞,你吃惊了。国藩此举,实出不得已,尚望中丞谅解。"骆秉章见全数兵勇都已退出,渐渐地规复了元气。他对曾国藩不听奉劝,在他面前如此倔强非常活力,指责说:"涤生,你太强梁了。绿营与团丁的仇恨,这一世都不能解了。"曾国藩心中不快地说:"我刚才的措置错在那里?"骆秉章恼火了:"涤生兄,不是我说你。我身为湖南巡抚,要对湖南卖力。说不定哪天长毛卷土重来,你的那几个团丁能抵当吗?他们只配抓抓抢王、匪贼,是上不了大台盘的。打长毛,还得靠绿营,靠镇筸兵。你这下好了,当着我的面,打了他们的人,还扬言要诛戮邓绍良。三千镇筸兵还要不要?你叫我这巡抚如何当?"曾国藩见骆秉章如此瞧不起团练,偏袒镇筸兵,大为光火。他强压着肝火,嘲笑道:"中丞不要焦急,长毛来了,我自有体例。"骆秉章反唇相讥:"你有何法?真的有体例,也不会有火宫殿的肇事!" 说罢,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