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虎符[第1页/共3页]
六月十五,大暑,鄂水沿岸绿柳成荫,蝉鸣喁喁,蝉向来分四类,春末为蟪蛄,夏至为黑蚱蝉,中伏为蛁蟟,夏末为呜蜩,正值炎夏时节蛁蟟当道,约莫一寸的成虫密密麻麻附在柳树上,树干上遗留下很多蝉蜕,各家药铺的小学徒都身着粗布短衫,围着头巾顶着炎炎骄阳循岸边捡拾蝉蜕,三五成群,忙活得大汗淋漓还不忘相互说说自家掌柜的闲话。。
二人坐定,楚子皙开口问道:"周掌柜,此人甚么来路可得您如此美意保举。"周誉声音沉稳,中气实足:"王爷本日如果不急,且听我细讲。"楚子皙双目一抬彬彬有礼道:"周掌柜请讲。"周誉得了这话不再啰嗦,细细论述起来:"此人乃是鄙人亲侄周南亭,暮年家贫,兄嫂为了扶养百口,皆在那船埠边上寻生存,白日劳作疲累,偶然就歇在那儿了,鄙人这侄儿刚满两岁那年,兄嫂白日去做活了,夜间将孩子托给邻居看管,哪知年份不好,赶上大涝,那一夜之间不知卷走了多少人,鄙人兄嫂那日适值又歇在了船埠,今后就没了踪迹。鄙人当时也不过年十有八,在船厂当学徒,涓滴没有家底,还是将兄长的孩子带返来扶养,这孩子从小体弱,也是鄙人没钱买些好东西给他补身材,待我发财时,他病根已落下,现在王爷您也看到了,行动就只能在那轮椅之上,请了多少大夫也说有力回天。可贵的是,这孩子自小聪明,鄙人在船厂学徒六年,他不过四五岁的年纪就能看懂那些个船只构架,还缠着我要学,我学成自主流派后赚了些小钱,常给他买书,他便没日没夜躲在屋子里看,最久的一次,竟是半年没有出过房门,我如何劝他出来逛逛他也不听,唉,这般犟脾气我也只要顺着他了。"
岸边柳树下茶铺鳞次栉比,大多只是些粗布木架搭成的简易棚子,有很多百姓都在此乘凉饮茶,其间一个公子哥儿模样的人,一身紫衣,是夏季公用的上好冰蚕丝料子,腰间束了仙鹤碧玺,连鞋上的鞋扣都是羊脂白玉制的,面庞也生得姣美,只可惜神采惨白得很,身上散着草药气味,坐在一架紫檀边座百宝嵌戏狮图轮椅上,看来像是个病弱的世家门阀后辈,这般贵气实足的人物呈现在这里,倒是叫周遭布衣猎奇不已,谈笑间都偷眼打量这男人,这男人倒还安然,大热的气候额上一丝汗也没有,手捧陶碗喝着平常的大碗茶,眼睛望着停在对岸飘着粉色轻纱的花船,不知在想些甚么,呆坐了一会儿伸手随便掏了些碎银搁在凹凸不平的木桌上,也没唤老板来收账,便自顾自摇着轮椅去了,掌柜仓促赶到桌边点了点银子,心内一喜,这可够上平常半日的茶钱了,点头哈腰冲着那背影喊:"客长下次再来嘿!"。
说到此周誉眼中精光一闪,神情有些镇静,"但是没想到,这孩子竟是天赋异禀,十二三岁的年纪已能便宜船样,厂中徒弟见了都说布局精美,连连称奇,我曾按模型造了一艘,鄂水之上试行,真真是可贵的快船!现现在船厂中很多的船只都是由他亲手设想制作,鄙人运营船厂多年,说得不谦逊些,门下也不乏巧匠,却无一人可超越鄙人这侄儿对船只之成就,不但如此,他还晓得水文水利,引渠开流皆有些研讨,鄙人说这么些,绝无半句虚言,也不是为自家侄儿取利,只是这侄儿鄙人自小带大,只当是亲子,他这番才气,屈居于船厂实在可惜,自古父辈哪个不想儿鹏程万里,这也算鄙人一份私心,前些日子王爷您与鄙人参议购进鄂军战船之事,鄙人才想到不如保举与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