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城[第1页/共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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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兽医没有分开酒馆。我闻声他在跟人说话。他说话时爱抽鼻子,仿佛他用鼻子说话似的。我对他不满,还因为他在背后诽谤文仆人。我记得有一天他吃饱了喝足了,坐在石桌旁跟大财说,文大夫那点本领算甚么?不过是把人给改头换面了,这手术连傻瓜都会做!他宣称他不但能给人窜改面孔,还能把男人变成女人,女人变成男人。大财当时撇着嘴对陈兽医说:“你说能把男人变成女人我信赖,把男人的□□割了,再开个沟;你说把女人变成男人可就是吹牛了,你把女人的沟缝死了,如何给她竖个撒尿撒种的玩意?!”陈兽医急赤白脸地说:“我给她安个狗的!”大财哈哈笑着说:“你本身的就是狗的吧?要不你如何一辈子不结婚?”陈兽医气愤了,他边解裤腰带边对大财吼道:“我让你见地见地我的玩意,看看它是狗的还是人的?!”大财从石凳上蹦下来,他摆动手说:“我又不是同性恋,不想看你那玩意!”大财溜进灶房了,陈兽医只得骂骂咧咧地系上裤腰带。红厨子从灶房出来,看陈兽医在玩弄裤腰带,就呼喊他:“哎,这院子可不能撒尿!”陈兽医说:“谁往院子撒尿了?”红厨子大声大气地说:“你不撒尿玩弄裤腰带干甚么,有弊端啊?”
我年青的时候,如果仆人数落了我,我会夹起尾巴溜走。当时我很自负,谁往我身上吐口痰,谁用心踩了我的爪子,谁拉完屎后呼喊我去吃,都能让我气得竖起毛发,掉头而去。现在我老了,腿脚发软,眼神发虚,听力不济了,别人如何呵叱我,也激不起我的气愤了。我就像落在河水中的一片叶子,水如何托着我,我就如何走。它用波浪吹打我,我就扭捏身子;它让我安静地逆流而下,我就躺在水面一动不动。
不到下雪的时节,我却开端迷恋炉火了,赵李红很不欢畅。她一边往炉膛填柴火,一边朝我软塌塌的肚子踹了一脚,说:“废料!”
想起文大夫,我就想掉眼泪。
我说到哪儿了?对,是红厨子,他管的是菜墩上的活儿,咣咣地大块大块地卸肉,再把肉改刀成形形□□的小块。他用刀轻巧,那刀在肉上就像跳舞一样矫捷。他喜好我,常拿肉给我吃。偶然是生肉,偶然是熟肉。红厨子不胖不瘦,个子不高,闲暇时爱抽烟。有一次他也给我点了一棵,塞到我嘴里让我抽。我不抽,他就说:“电视上的猴子会钻火圈,会往篮筐里投球,还会抽烟和剥香蕉皮。你如何比猴子笨那么多呢?”肥胖的白厨子在一旁撇着嘴插话说:“猴子当然比狗初级了,人是猿猴变的,以是猴子的智商低不了!狗除了□□,还能懂甚么白厨子管的是面案上的活儿,只因为他爱嘲笑我,我有好几次趁他不备时,给他制造费事。我曾叼过石子吐在他方才做成等候上笼屉的花卷上,还往他拌的饺子馅里吐过涎水。白厨子牢骚多,呼噜重,大财说他的呼噜能把青瓦酒馆的风铃给震响。
灶房的门开着,它正对着长长的甬道。甬道上铺着光滑的石头。客人说这石头是彩色的,可在我眼里,它倒是吵嘴色的。从我出世的时候起,我看到的天下就只要吵嘴两色。人们到了春季会说树绿了,天蓝了,说花开成红色、黄色或者粉色了,可我却看不到这些色彩。我只晓得春季时树又变得肥壮了,因为它长叶子了;晓得大地又长出形形□□的植物了。我的鼻子比眼睛好使,我能闻到芍药和百合的气味。芍药花的气味最冲,百合花的香味就暖和多了。至于那些细碎的党参花,它是没甚么香气的。到了春季,人们会说山成了五花山,霜把树叶染成了黄色和红色,来金顶镇看山的人就多了,可我在他们的啧啧奖饰声中却看不到山的色彩有甚么窜改,它永久都是一座一座灰白的山。太阳也是灰白的,不过那是一种敞亮的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