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当年此处定三分上[第1页/共12页]

看崔轩亮一进门便如贩子恶棍，满面板滞，丢尽了丑，可现在倒是正襟端坐，目不斜视，那荣夫人浅浅一笑，以手托腮，打量着对座的少年。崔轩亮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又嚅嚅嗫嗫起来：“你……你干啥盯着我？”

崔轩亮貌似才子，实则是个傻子，每逢美女现身，常常三魂六魄离体而去，各种行动之怪，当真匪夷所思。老林怕他另有丢人言行，忙将他架到一旁去了。

“霹雷”一声雷鸣，大地轰动，突然间水声哗哗，这场大雨来得又猛又快，崔轩亮一声喊：“下雨啦！快跑！快跑！”说话之间，便已奔过了牌坊，直朝精舍而去。老林惊道：“如何样？我们要跟上去么？”老陈咬牙道：“没体例了……跟着上吧……”惶惑然间，三人一前二后，吃紧奔到了精舍底下避雨，虽只一刹时，身上却都给淋湿了，转看那四名东洋军人，却未曾跟上来，反而一同回身，手按刀柄，守于牌坊之下。

“我……我现下就有空……”那崔轩亮口涎横流，还想胡言乱语几句，老陈、老林哪容他混闹，硬架着走了。

“找人？”崔轩亮眸子儿溜溜一转，立时想起了天绝僧，惊诧道：“等等，你……你不会也是来找姓方的吧？”荣夫人本在替他斟茶，陡听此言，茶水一泼，溅了少量出来，她昂首凝睇崔轩亮，强笑道：“公子何出此言？”

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骚”，崔轩亮身在险地，倒是浑然忘我，想来一会儿便给人煮来吃了，只消是美女姊姊樱口亲尝，他也是笑呵呵地甘之如饴。那神社并不大，不过奔出几步，便已来到了一处配房，想来便是甚么“齐室”了。两名老夫停下来，只见崔轩亮羞答答地站在门前，正朝纸门内窥望，老陈、老林渐渐靠近，便也陪着少爷，一齐朝门内看去。

目睹将来的岳母俏生生站在面前，尚且如此貌美动听，崔轩亮越看越是沉迷，不由自主间，已然深深吸了口气，那声“娘”字正要脱口而出，冷不防老林一个耳光轰来，已将他打了个惊醒。

听得崔轩亮出口成章，连“家学渊源”四字也能道出，老陈老林自是一脸骇然，荣夫人则是微浅笑道：“不瞒崔公子，家父曾在住了很多年，汉文根柢极其深厚，我自小耳濡目染，渐渐就学会了。”崔轩亮严厉道：“无怪夫人字正腔圆，便如我们汉家女人一样。”荣夫人向前一揖，含笑道：“公子爷谬赞了。我的汉话是南腔，不比北京女人的官腔好听。”这话若在平时听了，崔轩亮自要嘻嘻哈哈，少不得胡说两句，可此际却只哼了一声，端起茶杯，渐渐地喝着，仿佛御前带刀的架式。

吼声才出，那东洋人立时起家，好似绑好了木屐，便与火伴并肩而行，旋即从老陈、老林面前走过，竟然抢到前头去了。崔轩亮茫然道：“陈叔，现下如何办？”老陈搔了搔脑袋，道：“没事就好，我们也走吧。”

那女子有问必答，浅笑道：“这位爷台，我是有身份的人，为何要骗你们？”这话非常有力，看世人两手空空，方才给人拐走十万两，早已一文不名，哪值得谁来大费周章？老陈内心有几分信了，便道：“你……你从‘舜天王街’便跟着我们了？”那女子安然道：“没错。你们少爷闯进‘三山会馆’时，便给我的部下看到了，可惜没能替崔少爷保住财贿，说来真是过意不去了。”崔轩亮讶道：“这位姊姊，你……你当时也在会馆里吗？我怎没瞧到你？”那女子浅笑道：“当时会馆里各方人马齐聚，我不便现身。”崔轩亮“咦”了一声，想当时会馆里空荡荡的，连男人也未曾见到一个，倒是那里来的多量人马？莫非是鬼不成？老陈越听越是迷惑，便道：“如此说来，女人差这四人尾随跟踪，真是想一起庇护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