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二章 暴雨[第2页/共3页]
蜜儿酒虽是甜花酒,也是兑了酒曲的酒水,口感略有辛辣,但沈砚浑不当回事。起初沈砚她爹晓得后哈哈大笑,就叫家里厨窖敞开了供小女儿取用,并不拦着她。
生不逢时,有片瓦遮风挡雨,便也要有为这屋檐修补奉纳的憬悟。
这会儿被打断,她干脆放下刀具,“母亲还能管我到几时?及笄后我就将近出嫁,说不准就在本年。”
她拿起制砚台上的一柄小铁刀。斜口已有了钝迹,这些请打铁铺特制的刀具即便用了上好生铁,仍然很脆。她刚学制胚时,手上铁锤没个轻重,毁了不知多少石料,也折毁了无数刀头。现在她已不是新手,她学会了如何用这类细杆的小柄铁刀,在石头上雕凿出花儿。它并不是很难的技艺,但很需求耐烦,也很费时候。
吴娘返来跪坐在垫子上,方捡起手帕,眼角忽瞥见她们七娘不知何时支立起一条腿,一手贴着膝盖一手执刀,姿势极是豪放。昔日在屋里七娘就不肯好好坐着,劝说无果,没有外人吴娘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但像如许没个正形的,若被人瞥见,太守夫人能活活打死她们几个。
这块歙石是仲春初买的,看这进度,还能消磨全部四月。
沈砚闷了一月,渐渐行步在寺里,看黄墙绿枝,高天空远,渐觉一口郁气轻了很多。
一旁的吴娘可不敢学沈砚那样随便。三十多少的吴娘跪坐在软垫上,手里绣着一块手帕, 半真半假笑道:“老天爷再不放晴, 我们七娘也快坐成石头了。”
此时午后,天阴有灰云,即便沈砚坐在窗下,光芒仍然不算敞亮。吴娘见她坐了有个把时候,担忧她的眼睛,柔声劝道:“娘子起来歇一歇罢,我唤阿桃给你端一碗蜜儿酒,可好?”
跟了那么久,吴娘晓得沈砚在凿磨砚台时是不能吃惊吓的。不但刀锤轻易伤手,如果不谨慎磕碰坏了砚石,两三个月的心血白搭,七娘的眼神会教人无地自容。
沈家占有郓州近百年,几代报酬汉天子牧守一方,也是了不得的高门大户。现在汉王室式微,大权旁落,各路诸侯拥兵自重,遍兴兵戈,沈家偏安一隅,虽无逐鹿之心,却不能不为弘远计。她能留到十五岁已是奇怪,只怕她的婚姻出息早在李氏和沈闵之内心,这些年不提不过是让她再玩闹一会儿。
这份坚固的心性,叫吴娘非常敬佩。
“谁晓得呢,”沈砚手上拿着圆刀, 低头在一块石料上谨慎地磨去多余边角, “只能祷告别连着梅雨季了。”
案上的深青石料是一块歙石,约三五寸长宽,已被打胚成一块近似长方形的砚台。石砚粗雕时已凿出墨堂和墨池,右上空余处也已刻出三两横斜的花枝。桌上散着十数柄小铁刀,铲刀、圆刀、平刀、斜刀,另有毛刷、小锤等物,石屑亦是很多。沈砚右手指尖缠着布条,她捏着半指粗细的小刀,专注地在质地坚润的歙砚上来回滑磨墨池的边线。
……
沈砚平时非常随和,吴娘几个便很少自称奴婢。她分神听吴娘说话,手上圆刀修完一处,这才停手侧过脑袋,“唔?”
酒是粮食所酿,乱世里不但酒税奇高,且属武备物质,官方限产限量。也只要郓州太守,乌镇沈家,能有如许繁华容女孩儿纵饮。
窗外细雨菲菲,沈砚不纵情,“是一场暴雨才好,这雨下得败兴。”
吴娘轻声唤沈砚,“七娘,奴婢有话想说,你停一停好吗?”
沈砚笑了笑,她母亲李氏舍不得,可她爹太守沈闵之必然舍得。在这乱世里,世家大族的女孩儿,联婚是家常便饭。长长的家谱展开来,五姓七望皆是交叉的姻亲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