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潜流 2[第5页/共7页]

邓舍抬头看天，彻夜月色甚好，如水的光彩倾斜下来，吹面的风里，暖和中带几分风凉。几颗星星镶嵌碧空，仿似鹅绒上的钻石，灿烂闪亮。无数动摇的火把，映红了青石板的门路，路边的府宅忽明忽暗，就如邓舍此时的表情，既有统统尽在掌控的安抚，又有不知何时会有窜改的担忧。

十月“丙午，贼兵攻大同路。”“壬辰，大同路陷，达鲁花赤完者帖木儿弃城遁。”

柳大清道：“我们虽是杂牌外系，不吃香的货，紧巴紧巴一两万人凑得起，贤侄但要走，谁敢劝止，咱他娘的也敢杀条血路。如何说，也得保贤侄安然无恙。”

值此当口儿，不能作假了，人家把这等话都讲出，再作假，就过分了。至于他们会不会是关铎派来摸索的？邓舍信不过柳大清，信得过胡忠，别看柳大清骂关铎骂的狗血淋头，不及胡忠对关铎之恨。胡忠的儿子，便是死在打铁骑谷一役，不是死在敌手，而是因了临阵自溃，冲撞中军大营，被军纪严明的关铎当场斩杀。

胡忠至公忘我，道：“愚叔们这么做，一则为顾了与邓老哥儿的友情，二则，更加了贤侄打下高丽，给咱杂牌儿们争了口气。凭甚么别人就能耀武扬威，偏我们得低声下气？”邓舍点头称是，胡忠话锋一转，道，“要论私心，也是有的。”

“十仲春癸酉，关先生、破头潘等陷上都，焚宫阙，留七日，转略往辽阳，遂至高丽。”“关先生、沙刘2、破头潘等由大同直趋上都，焚毁宫殿，入虎贲司，犯大宁。虎贲司去上都二百里，世祖天子所立三十六屯在焉。先是，大雪，人迹不通。至是，雪睛，暖气如春。”

辽阳城中，军官们居住的处所满是按片划区，万户住在一起，千户住在一起，阶层清楚。遵循官职分歧，居住的地段儿、府邸大小皆有明白规定。虽有少部分以万户而住总管地区，或者千户而住万户地区的，多为平章们的嫡派亲信，也是特给的恩宠。但绝没有游离体系以外，任其随便居住的。

胡忠请邓舍上座，邓舍再三谦让，拗不过他们，只得告个无礼，坐将上去，打量配房安排，道：“这里倒是陌生，要非胡叔带小侄来，还真难以找到。但是哪位叔叔的私宅？”

邓舍故作惊奇，仓猝扶起，道：“众位叔叔这是何为，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折杀小侄了。”他们都是邓三的旧友，自称小侄，理所当然。

军议上此人有言，邓舍记得，恰是李阿关的夫君，——摆布司郎中李敦儒。顾不得方补真，忙赶上几步，一拱手，道：“李大人。”

胡忠呵呵笑道：“少来，邓小哥儿，捧俺？还是损俺？和你的虎贲比拟，俺手底下那些东西算个毬毛。”叮咛侍卫，“带邓总管的亲兵，往劈面安息，好酒好肉接待。”

邓舍沉默，胡忠指了在坐几人，又道：“愚叔还算好的，你这几位叔叔：柳大清，比愚叔职位还高，上万户，想当年多么显赫的山西柳条营，当兵时拥众近万，现在呢？三千人不到。俺们两个尚且如此，就更别提这几位千户大人了。”话里带着挪揄，临时苦中作乐。

“书画双绝”，纯粹是阿谀。李敦儒毕竟文人，邓舍探听出，他平素爱好未几，也就好写两个字、好画两笔划。他想和缓同李家的干系，不能不瘙其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