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人心不同,尽道有如其面[第2页/共6页]
东山正在傲视之际,那少年遥叫道:“我们一起走路则个。”就向东山拱手道:“冒昧行途,愿问高姓大名。”东山承诺“小可姓刘名嵚,别号东山,人只叫我是刘东山。”少年道:“久仰前辈大名,如雷贯耳,小人有幸相遇。今前辈欲何往?”东山道:“小可要回本藉交河县去。”少年道:“刚好,刚好。小人家住临淄,也是旧族后辈,幼年颇曾读书,只因性好弓马,把书籍丢了。三年前带了些本钱往京贸易,颇得些利钱。今欲归家婚娶,恰好与前辈作伴随路行去,放胆壮些。直到河间府城,然后分路。有幸,有幸。”东山一起看他腰间沉重,说话温谨,边幅超脱。身材小巧,谅道不是歹人。且路上有伴,不至孤单,心上也欢乐。道:“当得相陪。”是夜一同下了旅店,同一处饮食歇宿,如兄若弟,甚是相得。
明日,并辔出汀州。少年在顿时问道:“久闻前辈最善捕贼。平生捕很多少?也曾撞着豪杰否?”东山正要夸逞自家手腕,这一问揉着痒处,且量他年小可欺,便侈口道:“小可平生两只手一张弓,拿尽绿林中人,也不记其数,并无一个敌手。这些鼠辈,何足道哉!现在中年心懒,故弃此门路。倘若前程撞着,便中拿个把儿你看手腕!”少年但微微嘲笑道:“元来如此。”就顿时伸手过来。说道:“借肩上宝弓一看。”东山在骡上递将过来,少年左手把住,右手悄悄一拽就满,连放连拽,就如一条软绢带。东山大惊失容,也借少年的弓过来看。看那少年的弓,约有二十斤重,东山用尽平生之力,面红耳赤,不要说扯满。只求如初八夜头的月,再不能勾。东山惺恐无地,吐舌道:“使得好硬弓也!”便向少年道:“老弟神力,何至于此!非某所敢望也。”少年道:“小人之力。可足称神?前辈弓自太软耳。”东山赞叹再三,少年极意谦谨。早晨又同宿了。
又有诗说这少年道:
虎为百兽尊,百兽伏不动。
豪杰从古轻一掷,盗亦有道真堪述。
那刘东山平生豪杰,遇此一番,过后再不敢说一句技艺上头的话,弃弓折箭,只是守着本分谋生度日,厥后善终。可见人生一世,再不成自恃高强。那自恃的,只是未曾逢着狠主子哩。有诗单说这刘东山道:
话说国朝嘉靖年间。北直隶河间府交河县一人姓刘名嵚,叫做刘东山,在北京巡捕衙门里当一个访拿军校的头。此人有一身好本领,弓马熟娴,发矢再无空落,人号他连珠箭。随你非常狠盗,逢着他便如瓮中捉查,手到拿来。是以也积累得有些家事。年三十余,感觉内心不耐烦做此门路,告脱了,在本县去别寻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