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八 人间训1[第2页/共6页]
费无忌,无忌曰:“臣固闻之,太子内抚百姓,外约诸侯。齐、晋又辅之,将以害楚,其事已构矣。”王曰:’为我太子,又尚何求?”曰:“以秦女之事怨王。”王因杀太子建而诛伍子奢,此所谓见誉而为祸者也。何谓毁人而反利之?唐子短陈骈子于齐威王,威王欲杀之,陈骈子与其属出亡奔薛。孟尝君闻之,令人以车迎之,至而养以刍豢黍粱五味之膳,日三至,夏季被裘罽,夏季服絺纻,出则乘牢车,驾良马。孟尝君问之曰:“夫子生于齐,善于齐,夫子亦何思于齐?”对曰:“臣思夫唐子者。”孟尝君曰:“唐子者,非短子者邪?”曰:“是也。”孟尝君曰:“子何为思之?”对曰:“臣之处于齐也,粝粢之饭,藜藿之羹,夏季则寒冻,夏季则暑伤。自唐子之短臣也,以身归君,食刍豢,饭黍粱,服轻暖,乘牢良,臣故思之。”此谓毁人而反利之者也。是故毁誉之言,不成不审也。
夫祸之来也,人自生之;福之来也,人自成之。祸与福同门,利与害为邻,非崇高人,莫之能分。凡人之发难,莫不先以其知规虑推断,而后敢以定谋,其或利或害,此愚智之以是异也。晓天然觉得智,知存亡之枢机,祸福之流派,举而用之,沉迷于难者,不成胜计也。使知所为是者,事必可行,则天下无不达之途矣。是故知虑者,祸福之流派也;动静者,短长之枢机也。百事之窜改,国度之治乱,待而后成。是故不溺于难者成,是故不成不慎也。
故义者,天下之所赏也。百言百当,不如择趋而审行也。或无功而先举,或有功而后赏。何故明之?昔晋文公将与楚战城濮,问于咎犯曰:“为何如?”咎犯曰:“仁义之事。君子不厌忠信;战陈之事,不厌诈伪。君其诈之罢了矣。”辞咎犯,问雍季。雍季对曰:“焚林而猎,愈多得兽。后必无兽。以诈伪遇人,虽愈利,后无复。君其正之罢了矣。”因而不听雍季之计,而用咎犯之谋。与楚人战,大破之。还归赏有功者,先雍季而后咎犯。摆布曰:“城濮之战。咎犯之谋也,君行赏先雍季何也?”文公曰:“咎犯之言,一时之权也;雍季之言,万世之利也。吾岂能够先一时之权,而后万世之利哉?”
何谓亏于耳、忤于心而合于实?靖郭君将城薛,来宾多止之,弗听。靖郭君谓谒者曰:“有为宾通言。”齐人有请见者,曰:“臣请道三言罢了。过三言,请烹。”靖郭君闻而见之。宾趋而进,再拜而兴。因称曰:“海大鱼。”则反走。靖郭君止之曰:“愿闻其说。”宾曰:“臣不敢以死为熙。”靖郭君曰:“先生不远道而至此,为寡人称之。”宾曰:“海大鱼,网弗能止也,钓弗能牵也。荡而失水,则蝼蚁皆得志焉。今夫齐,君之渊也。君失齐,则薛能自存乎?”靖郭君曰:“善!”乃止不城薛。此所谓亏于耳、忤于心而得究竟者也。以“无城薛”止城薛,其于以行说,乃不若“海大鱼”。
或有罪而可赏也,或有功而可罪也。西门豹治邺,廪无积粟,府无储钱,库无甲兵,官无计会,人数言其过于文侯。文侯身行其县,果若人言。文侯曰:“翟璜任子治邺,而大乱。子能道则可,不能,将加诛于子!”西门豹曰:“臣闻王主富民,霸主富武,亡国富库。今王欲为霸王者也,臣故稸积于民。君觉得不然,臣请升城鼓之,甲兵粟米,可立具也。”因而乃升城而鼓之。一鼓,民被甲括矢,操兵弩而出;再鼓,负辇粟而至。文侯曰:“罢之。”西门豹曰:“与民约信,非一日之积也。一举而欺之,后不成复用也。燕常侵魏入城,臣请北击之,以复侵地。”遂举兵击燕,复地而后反。此有罪而可赏者也。解扁为东封,上计而入三倍。有司请赏之。文侯曰:“吾地盘非益广也,群众非益众也,入何故三倍?”对曰:“以冬砍木而积之,于春浮之河而鬻之。”文侯曰:“民春以力耕,暑以强耘,秋以收敛,冬间无事,以伐林而积之,负轭而浮之河。是用民不得歇息也,民以敝矣。虽有三倍之入。将焉用之!”此有功而可罪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