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 瘗遗骸王玉英配夫 偿聘金韩秀才赎子[第2页/共7页]
结婚以后,鹤龄对父韩生说要见母亲一面。韩生说与玉英,玉英道:“是我自家儿子,正要见他。但其间生人多,非我所宜。可对儿子说人静后房中悄悄击英,我当见他佳耦两人一面。”韩生对鹤龄说知,就把竹英密付与他,鹤龄领着去了。比及傍晚,鹤龄击英,只见一个淡妆女子在空中下来,鹤龄伉俪知是尊嫜,双双跪下。玉英抚摹一番,道:“好一对儿子媳妇,我为你一点骨肉,精缘所牵,二百年贞静之性,不得安适。今幸已成房立户,我愿已完矣!”鹤龄道:“儿子颇读诗书,曾见古今事迹。如我母数百年精魂,犹然游戏人间,生子建立,诚为罕见之事。不知母亲何术致此,望乞见教。”玉英道:“我以贞烈而死,后土录为鬼仙,许我得生一子,延其血脉。汝父有掩骸之仁,阴德可纪,故我就与共同生汝,以报其恩。此皆生前之必定也。”鹤龄道:“母亲既然通达如此,何不即留迹人间,使儿媳辈得以朝夕奉侍?”玉英道:“我与汝父有缘,故得数见于世,然非阴道所宜。本日特为要见吾儿与媳妇一面,故此暂来,而后也不再来了。直待归闽之时,石尤岭下再当一见。吾儿出息弘远,勉之!勉之!”说罢,腾空而去。
恰是欢娱夜短,大郎仓促一住数月,竟不记得家里了。一日俄然念着道:“前日骤马到此,路去家不远。何不归去看看就来?”把此意对女子说了。女子禀知父母,那父老与孺人坚意不准。大郎问女子道:“岳父母为何不肯?”女子垂泪道:“只怕你去了不来。”大郎道:“那有此话!我家里不知我在这里,我回家说声就来。一日内的事,有何不成?”女子只不该允。大郎见他作难。就不开口。又过了一日,大郎道:“我马闲着,久不骑坐,只怕平衡了。我须骑出去回旋一回。”其家听信。大郎走出门,一上了马,加上数鞭。那马四脚腾空,一跑数里。顿时转头看那旧处,何曾有甚么庄院?急盘马转来一认,连人家影迹也没有。但见群冢累累,荒藤野蔓罢了。归家昏昏了几日,才与朋友们说着这话。有老成人晓得的道:“这两家割襟之盟,果是有之,但工部举家已绝,郎君所遇,乃其幽宫,想是夙缘未了,故有此异。幽明各路,不宜相侵,郎君勿可再往!”大郎听了这话,又目睹奇特,公然不敢再去。
这件事全似晋时范阳卢充与崔少府女金碗幽婚之事,然有地有人,不是将旧说附会出来的。可见姻缘未完,幽明共同,鬼能生子之事常常有之。这还是目前的幽灵气未散,更有几百年鬼也会与人生子,做出很多话柄来,更加奇绝。要知此段话文,先听几首七言绝句为证:
韩生随即解缆,到了半路,在江边一所古庙边颠末,玉英忽来对韩生道:“此庙中神厨里坐着,可得二十金,足还聘金了。”韩生依言,泊船登岸,走入庙里看时,只见:庙门衰颓,神路萧瑟。执挝的小鬼无头,拿簿的判官落帽。庭中多兽迹,狐狸在此宵藏;地上少人踪,魍魉投来夜宿。存有千年香火样,何曾一陌纸钱飘!韩生到神厨边揭开帐幔来看,灰尘堆来有寸多厚,内心道:“此处那边来的银子?”然想着玉英之言未曾有差,且依他说话,爬上去蹲在厨里。喘气不决,只见一小我慌仓猝忙走将出去,将手在案前香炉里乱塞。塞罢,对着神道声诺道:“望菩萨粉饰粉饰,所罚之咒,不要作准。”又见一小我在外边嚷出去道:“你欺心偷过了二十两银子,办理混赖,我与你其间神道面前罚个咒。罚得咒出。便不是你。”先来那小我便对着神道,口里念诵道我若偷了银子,如何如何。厥后这小我见他赌得咒出,遂放下脸子道:“果是与你无干。不知在那边错去了?”先来那小我,把身子抖一抖,两袖洒一洒道:“你看我身边须没藏处。”两个卿卿哝哝,一起说着,外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