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十二[第1页/共4页]

闵子不名

具圆复诗

人当满足

渊明诗文率皆纪实，虽寓兴花竹间亦然。归去来辞云：“景翳翳以将入，抚孤松而回旋。”其喝酒诗二十首中一篇云：“青松在东园，众草没其姿。凝霜殄异类，卓然见高枝。连林人不觉，独树众乃奇。”所谓孤松者是已。此意盖以自况也。

予家藏云林绘监册，有颜鲁公画像，徐师川题诗曰：“公生开元间。壮及天宝乱。捐躯范阳胡，竟死蔡州叛。其贤似魏征，天下非贞观。四帝数十年，一身逢百难。少时读书史，此事心已断。老来鬓发衰，慨叹功名晚。嗟哉忠义途，捷去不成缓。初无当年悲，只令后代叹。一朝绝霖雨，南亩常久旱。小夫计虽得，斯民盖涂炭。长歌颂君节。千载勇夫懦。敬书子张绅，庶几前人半。”师川以诗鸣江西，然此篇不为工。尝记李德远举似童敏德游湖州题公祠堂长句曰：“挂帆一纵疾于鸟，长兴夜发吴兴晓。杖藜上访鲁公祠，一见目明心皦皦。未说邦人怀使君，且为前古惜忠臣。德宗更用卢杞相，出当斯位诚艰苦。生逆龙鳞死虎口，要与乃兄同不朽。狂童希烈何足罪，奸邪嫉忠假渠手。乃知成仁或杀身，保身不必皆愚人。此公安得世复有。洗空凡马须骐驎。”童之诗，语意皆超拔，亦临川人，而毕生不得仕。为可惜也！

传记所载曾晰待其子参不慈，至云因锄菜误伤瓜，以大杖击之仆地。孔子谓参不能如虞舜小杖则受，大杖则避，觉得陷父于不义，戒门人曰：“参来勿内。”予窃疑无此事，殆战国时学者妄为之辞。且曾晰与子路、冉有、公西华侍坐，有“浴乎沂，风乎舞雩”之言，涵泳圣教，有超然独见之妙，于四人当中，独蒙“吾与”之褒，则其为人之贤可知矣。有子如此，而几置之死地，庸人且犹不忍，而谓晰为之乎？孟子称曾子养曾晰酒肉养志，何尝有此等语也。

作笔墨要点检

眄泰秋娘三女

绍熙五年十仲春二十二日，宣麻制除嗣秀王伯圭兼中书令。此官久不除，学士、大夫多不知本末，至或疑为当入都堂治事。邸报至外郡，尤所不晓。迈考之典故，侍中、中书令为两省长官，自唐以来，居真宰相之位，而中令在侍中上。肃宗今后，始以处大将，故郭子仪、仆固怀恩、朱泚、李晟、韩弘皆为之，其在京则入政事堂，然不预国事。懿、僖、昭之时，员浸多，率由平章事迁兼侍中，继兼中书令，又迁守中书令，三者均称使相，皆大敕系衔而下书使字。五代尤多。国朝创业之初，尚仍旧贯，因而吴越国王钱俶、天雄节度符彦卿、雄武王景、武宁郭从义、保大武行德、成德郭崇、昭义李筠、淮南李重进、永兴李洪义、凤翔王彦超、定难李彝兴、荆南高保融、武平周行逢、武宁王晏、武胜侯章、归义曹元忠十五人同时兼中书令。太宗朝，唯除石取信，而赵普以故相拜。真宗但以处亲王。嘉祐末，除宗室东平王允弼、襄阳王允良；元丰中，除曹佾，与允弼、允良相去十七八年，爵秩固存。沈括笔谈谓有司以佾新命，言自来未曾有活中书令请俸则例，盖妄也。官制行，改三使相并为开府仪同三司。元祐今后不复有之，虽崇、观、政、宣轻用名器，且改成左辅、右弼，然蔡京三为公相，亦不敢居。乾道中，诏于录黄及告命内撤除侍中、中书令，遂废此官。今抢先降批示复置，则于事体尤惬当也。嗣王终不敢当，因而寝前命，而赐赞拜不名。

渊明孤松

白乐天燕子楼诗序云：“徐州故张尚书，有爱妓曰眄眄，善歌舞，雅多风态。尚书既殁，彭城有旧第，第中有小楼名燕子。眄眄怀旧爱而不嫁，居是楼十余年，幽独块然。”白公尝识之，感旧游，作二绝句，首章云：“满窗明月满帘霜，被冷灯残拂卧床。燕子楼中霜月苦，秋来只为一人长。”末章云：“今春有客洛阳回，曾到尚书冢上来。见说白杨堪作柱，争教红粉不成灰。”读者伤恻。刘梦得泰娘歌云：“泰娘本韦尚书家主讴者，尚书为吴郡，得之，诲以琵琶，使之歌且舞，携归京师。尚书薨，出居官方，为蕲州刺史张愻所得。愻谪居武陵而卒，泰娘无所归。地荒且远，无有能知其容与艺者，故日抱乐器而哭。”刘公为歌其事云：“繁华一旦有消歇，题剑无光履声绝。蕲州刺史张公子，白马新到铜驼里。自言买笑掷黄金，月堕云中今后始。山城少人江水碧，断雁哀弦风雨夕。朱弦已绝为知音，云鬓未秋擅自惜。举目风烟非旧时，梦寻归路多整齐。如何将此千行泪，更洒湘江斑竹枝！”杜牧之张好好诗云：“牧佐故吏部沈公在江西幕，好好年十三，以善歌来乐籍中，随公移置宣城，后为沉着作所纳。见之于洛阳东城，感旧伤怀，题诗以赠曰：君为豫章姝，十三才不足。主公再三叹，谓言天下无。自此每相见，三日已为疏。身外任灰尘，尊前极欢娱。飘然集仙客，载以紫云车。尔来未几岁，散尽高阳徒。洛城重相见，绰绰为当垆。朋游今在否，落拓更能无？门馆恸哭后，水云秋景初。洒尽满襟泪，短歌聊一书。”予谓妇人女子，华落色衰。至于失主无依，如此多矣。是三人者，特见纪于英辞鸿笔，故名传到今。况于士君子毕生不遇而与草木俱腐者。可胜叹哉！然眄眄节义，非泰娘、好好可及也。[“眄眄”馆本作“盼盼”，与香山调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