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遇见[第1页/共2页]
那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穿件青莲色长袍,乌黑的头发用只白玉簪高高地竖起,脸庞有些方,浓眉大眼,忠诚中又带着点不平管束的桀骜。
因为常常做粗活,肌肤稍嫌粗糙,可仍然是双稚龄女童的手,手指颀长掌心绵软,指甲粉嫩嫩的,修剪得整整齐齐。
而牛毛般的细针便顺着指甲缝,一根根地往里扎,扎出来再转一转。
“是真的,”严清怡极严厉地说:“不信,公子尝尝。”用帕子托一只黄杏递到少年面前。
“甜”,严清怡深吸口气,强压下心中震惊,渐渐抬开端,直直地望着他, “我家杏子若不甜,这济南府再没有甜杏了。”
方桌桌右边的男人轻咳两声,如有所思地打量严清怡两眼,轻声问道:“这篮杏子多少钱?”
上天开眼,竟会再见到他。
阿谁不忿的男童迎上来,看着她空无一物的双手,满眼妒忌地问:“得了几个大钱?”
男童不情不肯地松开手,“呸”吐口唾沫在地上, “跟大人告状算甚么本领,一个丫头电影整天打扮成爷们样儿,长大必定没人要。”
刚才的少年“呵呵”笑两声,“别担忧,七爷不赏,小爷我赏。”
净心楼门口的茶酒博士看也不看,径直指向此中一人,“你上去。”
时候迟缓得让人没法忍耐。
严清怡恍若未闻,眼里闪现得始终是那张略有些方,忠诚里带着桀骜的脸。
又引得哄然大笑。
那人弯起唇角,“如果我不赏呢?”
就是她展转反侧日夜想着的那人。
“西去流移还未复,东来书讯且都忘。征途一任如天远,不过归时杏子黄……这一年年过得真快,转眼又是麦熟杏子黄。”
严清怡感觉眼泪又要涌出来,忙侧开首,顺势执起桌上茶壶,给少年面前的茶盅续上半盏茶,“公子且喝着茶,容我渐渐说来。”
仿佛见过千遍万遍似的。
千真万确!
严清怡莫名有些胆怯,游移会儿才悄悄推开门,进屋的刹时,脸上已挂出个明朗的笑容,稚气地问:“客长要杏子?”
一只手扎完,换到别的一只手。
中间几人嘻嘻哈哈地笑:“大勇,你要想多赢利,转头你娘给你搓澡时,别叫得跟杀猪似的。”
严清怡仍沉浸在刚才极度的惊奇中,没有作答。
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被压在条凳上。
棍子高高被举起,重重地落下,打在身上,收回沉闷的响声。
茶酒博士笑骂道:“得了好处又如何样,回家让你娘把你指甲缝抠洁净了再来发言。你看看,脖子背面的脏泥都能打铁了。”
街旁靠墙蹲着六七个十岁摆布的孺子,每人面前摆着大小不一的竹篮,竹篮里盛着的都是合法季的杏子。
她听到衣衫分裂的嘶啦声,听到奴婢们的惊呼声。
话音刚落,瞧见花梨木方桌中间坐着的人,身子猛地一颤,几乎惊呼出声。
严清怡不便答复,恭敬地接了银子,“谢公子赏!”又拱手朝两人做个揖,“公子慢用,小的辞职”。急仓促下楼走到内里。
听到呼喊,几人簇拥着朝净心楼跑来。
此人年记要长两岁,看着像是气血不敷的模样,神采极惨白,被初夏的阳光照着,几近透明,可边幅却极精美,特别那双凤眼,幽深黑亮,像是静水寒潭,沉寂得仿佛能照见人的心底。
男人说话卷着舌头,尾音上扬,并非济南府口音。
身侧一左一右两个婆子,手里各持一根婴儿手臂粗的棍棒。
有多久没有见到了?
方才隔着远没听逼真,这会儿倒是听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