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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趟为期十天的路程到明天, 刚好过半。

“我动员手电筒，”江沅的声音在她耳边如浮梦云烟，透着丝半夜时分才有的让人毛骨悚然的渗意：“车就停在营地那，我找瓶水就返来。”

曲一弦连鞋也顾不得穿，赤着脚就追上去。

挂断电话，曲一弦呼出一口气。

“快去看看谁被撞了啊，人没事吧？”

脚下的土砺冰冷健壮，像踩在冰尖上。从帐篷到巡山队营地那十几米，她体力耗尽，喘得像是一口气跑了八百米，停下来时还呼吸不畅，字不连句，断断续续：“江沅呢……”

“车就停在营地那。”

“我拍到金顶了，就是光芒不太好……”她松了手，献宝似的把挂在脖颈上的相机取下来递给她，眼巴巴地等着被嘉奖。

一声“咔”的脆响后，男人降落的声线像远处的雪顶一样清冷，又夹了几缕一夜未睡的慵懒，不测得透着股让民气安的安好：“你好，索南达杰庇护站。”

睡到后半夜，有风把帐篷外的驼铃撞响，闷闷沉沉的一记铃啷声里。曲一弦听到江沅仿佛置身在山谷里，隔着层层迷雾透出的声音，袅袅绕绕。

“如何回事啊……”

帐篷里挂了盏照明灯，款式复古，像六十年代的油灯。

江沅说的金顶，是雪山金顶。是天快亮时，初生的金色阳光覆盖在雪山山颠的瑰丽风景。

一天的休整后，六月九日一早，车队从格尔木解缆，翻越昆仑山进入可可西里的无人区。

曲一弦也不躲，拧眉嘶了声，横眉剜她。

她半坐着，够到帐篷顶上的照明灯，拧了两下开关。

那一晚，她开着一辆越野，丢失在这片禁区将明未明的昏寐里。

“我找瓶水就返来……”

她一凛，仿佛真的听到了帐篷被拉开的声音，那顺着夜风涌出去的潮寒氛围几近把她的呼吸都要冻住。

她在睡垫上翻了个身，眉眼一耷，沉甜睡去。

那惶恐无措和茫然无助的情感一下就奔涌出来。

曲一弦睡意正深，脸上似被贴了冰块，本就四蹿的寒意像找到了构造，一股脑涌上她的后颈。

不可……

她捡起领巾围上，筹算追出去看看。

出事了！

值夜的巡山队员和彭深开车去追人。

帐篷里的闹钟铃声响起，金色的阳光铺在雪山顶上，浇出一座金顶。

困都困死了，还伶仃活动……

然后拍照, 保存。

曲一弦连睡袋都来不及翻开，连磕带绊地摔出帐篷时，只看到十米开外巡山队的营区，红色的巡洋舰决然又毫无踌躇地撞向值夜的巡山队员。

江沅带笑的眉眼在灯光下尤显娇俏。

“一弦，我去车里找瓶水。”

她收起舆图, 笔帽夹着图册被她顺手卷进双肩包的夹层内。

用卫星电话报完警后，曲一弦就闲坐在帐篷外，不敢合眼，眼睛直盯着巡洋舰最后消逝的方向。

最后的尾灯像是就烙在了眼底，时不时地闪现在郊野的深处。

……

眼睫上暮色褪去留下的露水固结成霜，她闭了闭眼，一颗心无端的不竭往下沉去，一向一向落入无尽的深渊里。

“这傻子……”

炙亮的帐篷壁上，俄然闪过一道玄色的人影，如鬼怪，无声无息地飘散畴昔。

四天前，她们从南辰市解缆, 直飞西宁，落地后先去租车行取了租来的巡洋舰。

不晓得过了多久，吊挂在雪山之巅的银河渐淡。天涯有浮光隐现，一道朝出的彩霞拧成一束细线，划开了夜幕与拂晓的交界。

营地里独一一盏探射灯亮起来，灯光直落在她脸上，刺得她眼睛生疼，几乎流出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