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何不淈其泥而扬其波?[第1页/共3页]
在听完不速之客、五威司命陈崇宣读的圣旨后,勉强从轮椅上起家,在弟子王隆、侯芭搀扶着下拜的扬雄沉默很久,他垂首谦逊地说道。
扬雄持笔,艰巨地写下了第一个字。悲忿之情,喷薄而出。
陈崇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子云翁当年能上《剧秦美新》之说,本日再一样作一篇美文,莫非就那么难?”
“老夫毕其平生,想要留下的,不是风行一时的赋,而是能够传播千年的经!”
“南阳陈崇最后亦是以文章混迹于朝堂,但只是小小官吏,远不如我与张伯松驰名。”
以是,陈崇此行,一方面在实施五威司命的职责,号令文人们对新朝大唱赞歌,帮王莽装点这场战役,另一面也在悄悄抨击。
他踩着脚下硬质平整的空中,似笑非笑:“我传闻三皇五帝之时,人们住的是陶桴复穴,木棍搭草棚,瓦盖的窟室,能够防备冷热、挡风蔽雨就行。到了厥后,也是椽子不砍削,茅草不剪齐,不停止润色加工。大夫才有方板屋梁和带柱子的厅堂,又多了藻井、门槛,雕栏上雕镂有斑纹,还用白土装点墙壁。”
陈崇是天子身边最虔诚的狗,他也是一条暴虐的蛇,张竦第一篇封侯之文是为了自保而作,那第二篇为安汉公歌功颂德,则是被陈崇所逼迫——毕竟扬雄固然讨厌张竦的文章,但其本人确切贫寒自守,除了不爱喝酒外,和扬雄暮年糊口还真有几分像。
本日再要扬雄如当年普通至心称道,实在是太难了。
“而扬公此宅平整如此,粉刷一新,也不知算不算超出规格,如果那老呆板予虞唐尊见了,恐怕要抨击奢糜了。”
二人丁中的张伯松,名叫张竦(sǒng),乃是画眉京兆张敞的孙儿,为人博通文史,和扬雄一样,也是位文章妙手。
而这十余年来,凡是王莽需求近似的吹嘘之辞,让陈崇筹措,张竦都是陈崇的第一挑选。据扬雄所知,当年陈崇就曾让张竦代笔,写过一篇称安汉公功德的文章。
“君子得时则大行,不得时则龙蛇,明哲保身好过自殆其身。”
因而才有了扬雄暮年对辞赋的讨厌:这的确就是孺子雕虫篆刻的小道,壮夫不为也。
很久后,扬雄对替他磨墨的王隆道:“文山,我教你多久了?”
“我去找国师乞助?”
抨击张竦、扬雄这些所谓狷介自守的文人,世人皆浊,便也想拉着他们一同到泥巴中扬其波,按着老叟们的头,喝上位者剩下的糟醨,泄下的屎尿,这类糟蹋伪君子们的作为,能让真小人陈崇心中大快。
扬雄毕竟还是提起了笔,衰老的手有些颤抖,想到本身这好笑的平生,念及上书谏匈奴事时那些豪情彭湃的光阴,心中不公道念打成一团。
“那便冒充奖饰啊!”扬大志中有个声音如是说:“成帝时,你不也作了很多辞赋,描述打猎活动的昌大壮观与对皇家歌功颂德么?”
债多不压身,既如此,何不萧洒些,无谓些,和早就放弃抵当的张竦一样,将更多泥水泼在身上,不再矜持狷介呢?
扬雄神采有些苦闷,只回到屋舍中,跟他学辞赋,本日正幸亏身边的弟子王隆不由道:“夫子,统睦侯如此相迫,莫非是因为前次吾等救伯鱼出五威司命一事,挟恨在心,用心相逼?”
那奏言洋洋数千言,援引诗、书、礼、易、春秋及孔子的阐述和从周文周武到汉高的很多先贤事迹,狂热地吹嘘王莽,令人读后不能不得出一结论:王莽者,实在是古往今来的第一大贤人,没有谁能超越他的了,应当获得最高的礼遇。弦外之音,已经较着不过地听得出该当捧上天子宝座的调子,这是王莽禅代前所造最富煽动性的言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