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蛰伏（三）[第1页/共3页]

宝儿少爷出痘疹，周府高低如临大敌，大家自危，一种不祥的愁云覆盖在深深天井。北风习习，吹彻脏腑冰寒。

才至院门外，便听到墙内传来三姨太声嘶力竭的哭嚎声：“我那薄命的儿呀，谁若敢将你从我怀里抢走，娘就一头撞死个她看！”

她的目光凝睇着我，似在体味我所言的深意。她周身瘫软普通，目光狼藉，披头披发如鬼普通，抽泣不住。

冰绡本是睡在我外屋的榻上，忙掌了灯掀起帐帘过来问：“蜜斯，但是受了风寒？不然冰绡去给蜜斯暖一碗热热的姜茶来饮了，发发汗去睡上一觉？”

回到水心斋，我感觉周身劳乏有力。因我曾去三姨太的房里走过，尺素已经叮咛报酬我筹办下膏汤沐浴，里外的衣衫也改换一新。都不等冰绡为我擦干乌发，我已恹恹地靠在床边睡下。

我便悄悄一笑劝讲解：“三姐姐是明白人。宝儿交由六姨太看管是一时还是一世，那都要看三姐姐可否活有命活下来，去享用宝儿的后福呢。”

如何会是如此？我昨日还曾在后花圃同宝儿荡秋千玩耍，孩子的欢声笑语犹在耳边。宝儿，他竟然染上了令人谈虎色变的天花痘疹？更有三姨太，成人患天花，更是命悬一线岌岌可危。莫说府里高低民气惶惑，心慌意乱，便是我都为府里痘疹之患愁眉不展。

“郎中可曾看得细心？八姨太她并未靠近过三姨太同宝儿。”致深难以信赖，但此事已是有力回天。成人出痘疹，凶恶非常，何况我痘疹积在体内没法收回。

“三姨太她病情不好了？”慧巧急得诘问，眉头紧拧，一脸惊色。我也是一惊，才听闻三姨太得了痘疹，如何这么快人就不可了？我后背发寒。曾经听人说，成人发疹子，九死平生，很多人皆因疹子发不出，高热不退，活活地煎熬死去。以是从朝廷到官方，凡是传闻“痘疹”二字，都如临时疫普通的严峻不安。

“宝儿少爷的病是病，蜜斯的病也是病呀。”冰绡不平道。

六姨太一走，三姨太才神采稍定，如释重负普通，身子瘫软顺着梧桐树干滑坐去地上，怀里却紧紧抱住宝儿。怕是内心委曲，她呜呜地痛哭失声，又惊又急，脸颊上满布红红的疹子，这看似是收回来了。

河边竖了柳枝祭奠祈福。痘祭的典礼一点不成以草率，这几日致深更是斋戒沐浴，去祖宗堂上烧香祭拜。府里也开端了忌讳，遵循老端方，不准扎糕、炒豆、燃灯、煮酱、淋灰水。便是致深也乞假不去衙门，守在府中。世人是“晨昏三叩首，迟早一炉香”瞻仰宝儿少爷病愈。

慧巧向后退了几步，同我并肩而立。我见此景象，再想起她那日在酒宴上细说我流露给她的“奥妙”时那奸刁的笑眼，便莞尔一笑说：“三姐姐若想去撞墙，便依了她。就算是宝儿眼下不死，如果三姐姐没命熬过这痘疹一劫，真真的放手西去了，今后宝儿管谁叫娘，可否长命，都还未知呢。”

三姨太闻听一惊，公然停止了歇斯底里的叫唤，似在寻味我的话。她公然是个明白人。她紧紧抱住宝儿看，宝儿小脸已是胀得通红，呼吸吃力。旋即她通红如火的眸光转向我，更是吃力地点头。相持了半盏茶的工夫，她蓦地间痛哭失声，哭泣着，“我不死，我不要死，我的宝儿，救救宝儿。”

她胡乱地向我几次点头，如溺水的人急于抓住浮在水面的一块木板。我叮咛婆子上前抱过孩子时，她紧紧抱住宝儿呜呜地哭着，打量着宝儿好像生离死别普通的凄然道：“宝儿，宝儿，娘不会分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