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薄幸人(一)[第1页/共2页]
自我嫁入周府一波三折,他曾挺身护我,可那危难时的绝望我却还是刻骨铭心。九姨太的恩宠一时,但九姨太死时他却不发一言。他身边的女人数不堪数,又有几个满身而退?致深,你要我如何答?他对我但是有情?那昔日情义缠绵,转眼又恩爱不复,忘返不定,我都难以测度。他待我好,除了才情能同他相和,只怕少不了仙颜。可如有一日我人老珠黄时,又怎能守住那份恩爱不会从指尖流走?
他旋即转头,欣然的望我,眼眶红肿,他哽咽问,“是不是我过分无情?”他的声音幽森,回旋灵堂。
我的心一阵悸动,天然明白他指得甚么。我该如何说?不恨他,清楚我眼神含怨;不恨,那是自欺欺人。
这西园是府里讳莫如深的闹鬼的地点。初入周府时,我曾听五姨太警告过我,后园老宅闹鬼,不准人擅入。每逢在花圃玩耍,我都能远远了望到那森森的古木中掩映的楼阁飞檐勾角,那后园退色的楼台如未施脂粉的美人,半掩芳容。
顷刻间,我却不知所措,他突如其来的癫狂,我措手不及。但我心头未免生出些心疼,缓缓蹲身,坐在他身边等待。
他紧紧搂住我的腰,几近将我抱起,他眸光中噙了些炙热如火的光芒,霸道肆意。我内心一惊,大太太骸骨未寒,他莫非压不住体内那点子火,不管不顾就要同我去……
兜兜转转前行,穿过一深深的夹道。天上月冷星疏,阴风恻恻,脚下露重苍苔湿滑,深一脚浅一脚的跋涉,扑棱棱惊起的墙头宿鸟反吓得我失声惊叫,摆脱他的手贴靠去墙上,惶恐地大口喘气。
恨?恨甚么?我不解,固然对他满心愤懑,却还是懵懂般问:“漪澜胡涂,还请爷明示。”
上面一张条案上摆了铜鼎等,更有一干枯的晴雨石。
西阁的楼梯年久失修,走起来未免有些颤颤的声音,吱扭扭的推开轩门,我的心更是揪紧,这是我头一遭来到这传说中鬼气森森的地点,仿佛四周八方即将有潜形的鬼怪涌来,惊得我一把抓住他的臂,再不肯说话。
不过一念间,我的脑里一阵嗡鸣,这里,可不是那西阁鬼宅?
顷刻间仿佛与无形的手拖曳我的裙裾,我难以抬步。
他不转头,眉头舒展。
中间两张太师椅,黑檀木,古拙厚重。地上的青砖覆了浅浅的灰尘。
我兀自肃立着,一时踟躇难以开口。
蓦地间,他纵声大笑,笑得发疯普通,笑声刺耳而令人惶恐。笑声止息时,他垂了朱漆柱子喘气一阵,俄然垂了柱子痛哭失声。他贴了柱子枕臂抽泣,痛苦无助。旋即,他摇点头,抿紧了唇咬牙道:“天谴!是我命该如此,遭此天谴!是我此生的业债,报应在了她们身上,是我!”
好久,他道:“澜儿,这些光阴,苦了你了。”
苦了我了?我苦笑,旋即冷冷道:“能活着同爷说话,就不苦。”我内心冷冷的笑,真正苦的,怕是地下长眠的大太太、二太太、六姨太、三姨太……她们处心积虑要获得这个男人的欢心,为了他支出统统,最后冷冰冰的睡在棺木中长眠地下,不等入土,就被人淡忘了。
他近前,搂我在怀里,悄悄拍拍我的背沙哑着声音说:“不怕,有我。”
堂上挂了一幅中堂画的是张良进履,一幅春联在堂上。
“去一个处所?”我大惑不解,凌晨就要启灵发丧,他要带我去那里?
他转头看我,唇角挂出一丝嘲笑道:“有些话,你心知肚明。我本不在乎,只要你亲口说来,你,恨我信吗?”
他却沉稳地拍拍我的背,似在安抚。他手中的灯笼高高挂在灯杆上,取了火扑灭堂上的灯烛。黑暗中如此轻车熟路,倒令我委实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