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访客[第1页/共4页]

“放开他。”那男人沉声道，紧接着一手按在段岭的肩上。

亡国生春草，离宫没古丘。

段岭腹中打鼓，朝馄饨摊上望去，那名唤郎俊侠的男人停下脚步，沉吟半晌，而后把他放下，摸出几个铜钱，扔进馄饨摊前的竹筒里，收回“当啷啷”的声响。

段夫人一展袍袖，风情万种地说：“本来段小婉这事儿就扯不清楚，想着人既然没了，过往也就一笔取消了，明天您把这小子给领走了，万一来日再有人上门，说是他爹派来的，我又如何说？您说是罢？”

“我叫郎俊侠。”男人的声音道，“记着了，郎俊侠。”

段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做点过往客商的倒卖买卖，有一产业铺、一家油坊，当家的不到三十五便得了痨病，一命归西。百口高低尽靠夫人办理着。

厅内灯火光辉，段夫人慵懒地靠在榻前，手里拿着一件山川绣缎料入迷。

管家取来出世纸，顺手交给那男人。

这声尖叫引来了马夫，那壮汉气势汹汹，手里提着草料叉冲过来。那小孩后脑勺上结健结实挨了一棍，顿时双眼发黑，昏死畴昔，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顿痛打，将他打得痛醒过来，直打得他肩上鲜血淋漓，方提着他后领，扔进柴房里，将门一关，锁上。

段岭认识一片恍惚，面前尽是虚影与幻觉。

“说话啊！逃生子！小牲口！”

天光渐暗，冷寂无声，汝南城中，千家万户点起暖和的黄灯，房顶覆盖着一层温和的雪被。唯独段岭仍在柴房中颤抖，他饿得神态不清，面前都是混乱纷杂的画面。

“我不走！”段岭说，“别！别！”

段岭的呼吸窒住了，他不知这男人想做甚么，他听丫环们说过，夏季夜里，总有人下山来买小孩，再送到山上去，供奉给妖怪吃掉，他本能地产生了惊骇。

管家接过银票，递给段夫人，段夫人眉头微蹙，男人说：“不必找了，走。”

段岭想起一个故事――传说在城外的黑山谷里，有前朝起争端被杀的江湖客，埋在山里烂了上百年，等着小孩儿出来就找替人。他们先变成人，个个俊美无双，武功高强，找到小孩儿后，便带到坟里去，暴露烂脸，吸小孩儿的精气。

男人还是不吭声。

孤寂暗夜，灯火明灭。

馄饨摊前一盏黄灯，穿透纷繁扬扬的小雪，郎俊侠在段岭背上推按几下，解了封穴，段岭又要叫，郎俊侠却“嘘”了一声，老头儿把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端到他的面前。

管家又递了张纸过来，那男人看也不看，收了起来。

“四百两。”段夫人终究开了一口价。

自打辽帝南下，一起攻破陈国上梓，汉人便撤进了玉璧关，玉璧关以南三百里，连着河北府尽归于辽。河北府有个汝南城，自古是中原与塞北的货色集散地，现在落到辽国版图中，汉人西逃的西逃，南撤的南撤。昔年河北第一大城，当今一片段瓦残垣，只剩不到三万户。

“吃饱了？”郎俊侠问，“还想吃甚么？”

段岭低头看他，郎俊侠五官漂亮，眉眼间锋芒毕露，如同玉璧刻出的普通，头发上还沾着点芦花。郎俊侠表示他稍安，回身投入了夜色当中，如同一只展翅的雄鹰。

“夫人。”那男人的声音说。

段岭喘着气，五官扭曲成一团，连站着的力量都没有了，“嗳”了一声，就重重坐下去，小孩获得回应，仓促走了。

巷内白叟声音传来，每到迟暮之时，老王便挑着担，穿行于大街冷巷。

段夫人朝他笑，又将目光转到段岭脸上，朝他招手，段岭下认识地退了半步，躲到那男人身后去，紧紧攥着他的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