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奉献[第1页/共3页]
脑海中熟谙的面孔似皮电影普通闪过,背景是亮的,人脸却黯然。有春山腆脸嘿嘿地笑,有陆厂公黑面不语似阎罗,另有白苏…………那天她在花朵簇拥的亭台内,含着笑,微微垂首,递上她反几次复绣了小半个月的荷包。那男人姓肖,是锦衣卫肖总旗,她偶尔间见过几次,生得高大魁伟,是个粗糙又懦夫的北方男人。白苏跟了他,倒也安稳。
梅影庵最不起眼角落,灰扑扑瘦巴巴的两个小女人,紧紧依偎在一处,最后一餐饱腹已觉美满。半夏模糊感受身边的人越来越冷,越来越僵,就好似一簇火焰燃烧,油尽灯枯。但她也已有力,连展开眼看一看的力量都不剩,空荡荡的左肩被冷风冻成麻痹,也不疼,也不难过,冷到了极致反而从四肢末端触到暖意。
统统仿佛都是一场虚妄而怪诞的梦,景辞从未曾存在过,他仍然只是慈宁宫卖力洒扫打杂的小寺人,没有甚么忍辱负重,亦没有甚么出身畸零,如此便可本本分分安安稳稳甘心做一条看门的狗,忍得久了,连犬吠都忘洁净,没有但愿,便没有绝望与痛苦。
半夏自山下带回一袋米,一块拳头大小的猪肉,借来一只锈迹斑斑的小锅,支起火堆偷偷摸摸熬一锅热乎乎肉粥。因只剩下右臂,再要照顾景辞便显得非常吃力。又因失血过量,稍稍动一动便疼得头晕目炫,面色惨白,但幸亏气候冷、衣衫薄,血流了未几久就被冷风冻住,远不如斩断手臂时那般车裂炮烙似的疼了。
或许梅影庵一别要成他此生永久回想,她熟谙面孔今后后只在梦中。
躲在角落的人抱成一团嘀嘀咕咕,“本觉得躲到山上来就没人翻山来搜刮,没成想这□□的官府比匪贼还混账,灾黎堆里也来抢!这甚么世道?快亡了吧,亡了吧,管他是天王老子还是乞丐流民,都他妈一块儿死!”
半夏得闲,与半梦半醒间的景辞一同倚靠在墙角,一同做着暖和夸姣的梦。
悄悄,等天涯翻出鱼肚白,等朝阳重新爬上山颠,等三千烦恼丝一夜成白发,沧桑光阴带着冬末霜雪染白他发尾鬓边。再开门时春山已不敢辨认,面前满头白发的人究竟是谁。
再也没有流浪失所的饥民、烧杀劫掠的元军,也再没有任何一个吃人肉喝人血的朝廷。大家都住桃花源,再不知人间多少。
屠夫的刀雪亮,生生将一截手臂自肩膀处齐齐砍下,剥开了褴褛衣裳就扔在摊位上与人叫价。如同横征暴敛的朝廷、荒淫无道的君王,永久只会对劳苦公众举起屠刀!
无法成了这幅模样,恐怕是再不成了,真如白苏姐姐说的,她好吃懒做嘴多话傻这辈子也甭想嫁出去。
愿人间再没有向弱者挥动的马鞭,愿每一人都能守住生而为人的庄严。
甚么时候,她也能赶上意中人,盖上红盖头,欢欢乐喜出嫁呢?
实在是生是死是好是坏,相互心中早有答案,只是谁也不忍戳穿,贰心底疼痛难忍的疮疤。
到哪去?三万尺天宫,还是十八层天国?是存亡是他只愿跟随她去。口中吐血又如何?不抵她所受之苦。
将来不敢想,也没有精力去想,若死,便死在一处吧。
不知外头是如何吵嚷,也不知俄然拜访的西厂番役翻开了多少饥民的帐篷,她仿佛闻声母亲轻缓和顺的歌颂,在暖和的床前,如云普通轻柔的梦中,唱一首委宛悠然的曲儿,“月儿明,风儿静,树儿遮窗棂,蛐蛐儿叫铮铮比如那琴弦儿声,琴声儿紧鸟儿动听,摇篮轻摆动,
景辞歪着头,倚在半夏肩上,合法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