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阴云[第2页/共3页]

景辞与白苏聊着畴前国公府趣事，半夏是个直肠子女人，肚里藏不住话，忍了好一会儿，欲言又止，终究没能憋住，踌躇着开口问：“郡主…………您真筹算同陆大人…………那甚么，那甚么呀…………”

“觉着甚么？”

“荒唐。”她照实说，“您安安稳稳嫁个有家世有爵位的世家公子不成么？怎地千挑万选地竟还选了这么小我，底子不靠谱，跟了他哪能有甚么好日子过！”

白苏面红，蹙眉害臊，“这好好的如何说到奴婢身上。”

夏末大旱，入冬又森寒，千万里逃荒路上一家子人还能活几个？多数死在栈道两旁，蝗虫似的啃光了树皮野草，为一把观音土冒死，一个个涨起滚圆的肚，蜡黄的神采，两只眼深凹，张着嘴喊饿，厉鬼普通伸手索命。

嘉禾向内窥测一眼，见已有悉悉索索响动，“姐姐守着郡主，小的再去外头瞧瞧，总归我们在宫里，比外头安然。梧桐姐姐同锦衣卫说话呢，这就过来。”说完一回身，又跑进灰沉沉的夜幕以后。

景辞刚才同白苏说：“这丫头克日藏着苦衷，炮仗似的一点就着，你也少惹她。”

白苏笑，“瞧瞧，我们半夏女人迩来念上书了，甚么人间痛苦，甚么朱门酒肉，随口就来，之乎者也福兮祸兮，好文采。”

白苏偷笑道：“郡主放心，奴婢晓得短长。”

白苏不说话，冷静看着景辞，等她答复。

应是笑笑闹闹喧闹光阴，一个不慎被半夜的喧闹喧华惊了魂，捧在手心的瓷瓶落地，仿佛能闻声碎裂时划破耳膜的利响。一顷刻好梦尽碎，命如飘萍，转眼成灰。

见半夏仍旧一副懵懵懂懂傻模样，她便打趣说：“这个呀，等你有一日好似白苏姐姐普通有了心上人便全都明白了，你说是不是啊？白苏姐姐。”

半夏让点着了，辫子上冒火，“我读书如何了？我读书是我进取，学海行舟不进则退，能文能武才当得起我们郡主的大丫环。”决计咬重了一个“大”字，好生高傲。

转过脸来对半夏，“半夏姐姐跑动跑西辛苦半日，好不轻易探听出来，合该何可热茶好生歇息。先别忙着说话，栗子好吃么，给我一颗。”

白苏干干吞咽一口，哑然道：“元人南下，直取都城，现在已打过保定，眼看就要到都城，我们快清算清算出城去吧。”

他约莫是说好，临行前俄然间抱紧了她，清楚是平常告别，在有恋人眼里却割肉刮骨普通难舍难分，仿佛光阴仓促，转眼即逝，恨不能日日与君好。

景辞好笑地看着她，问说：“哪个甚么甚么呀？恕我痴顽，参不透半夏女人偈语禅意。”

约莫是将近傍晚，日光更加微小，窗外阴沉沉不见亮光，教人分不明净日黑夜。

景辞憋着笑，逗她说：“如何？半夏姐姐不喜好陆大人？不想去提督府上服侍陆老爷？”

半夏嘀嘀咕咕说着，“传闻成外堆积一大帮流民，没吃没喝的见天儿肇事，昨儿承安门那已经开弓射人，小郭儿同奴婢说，墙根下乌泱泱死了一大片，第二每天亮一看，嘿，尸身没影了。都说是让饥民拖进山里你一肘子我一腿的分了吃，啧啧……想想真是寒毛都要竖起来。”虽近在面前，但说的都是旁人的存亡挣扎，到底无关痛痒。闲得无聊拿铁夹拨弄炭盆里烧红的碳，翻出哔哔啵啵声响，一个一个火星子接连上窜，过年似的热烈，嘴里头仍在感慨，“按说就隔着一道墙，昨儿长庆伯府上大老爷生辰，还鸡鸭鱼肉的大开宴席，搭台子唱戏，闹到天明，墙外却不幸得破棉袄子都没一件，饿得要吃死人填肚子，您说这世上的事怎就如此不公，流民的命竟不如狗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