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马夫[第1页/共3页]
她被扯着发展,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座上悠悠然倾杯倒酒的陆焉。他垂着眼睑,在看她,或者又不尽然。她不知他在想甚么,更不知他何来如此滔天的恨、断交的狠。又或许人间千万人在这双冰冷苦楚的眼睛里都不过蝼蚁贱命,一根手指就能碾碎了成了齑粉灰飞烟灭,轻而易举。
好一对薄命鸳鸯,好一个暴虐恶人。荣靖发了疯,挣开番役,猛地上前来一把攥住陆焉衣衿,目眦尽裂,“我本日便当场打死了你,为民除害。”
荣靖的手松了,再没力量,兵败如山倒,时势半点不由人。
“啪――”男人粗糙的手鞭子似的甩在她身上,三福嘿嘿地笑,“我还当是甚么碰不得的纯洁蜜斯,本来也是个淫dang妇人,如何?离不得哥哥了不是?”
三福不觉得意,伸出脏污且短粗的手来抓她,胶葛间一把撕掉了对襟短袄,暴露她胸前一团白花花的肉,也只是肉罢了,白得晃眼,叫他哈喇子都流出来,当即便扑上去又啃又咬。
里头的人却不理睬他,他专注于残破的琴曲,和道:“中原兵戈古亦闻,岂有逆胡传子孙!”
他对门外的喧闹、打斗视若无睹,他只顾他的七弦琴与陆游的关山月,“戍楼刁斗催落月,三十参军今白发。笛里谁知懦夫心,沙头空照征人骨。”
但她不能,她不肯,她宁肯死了,也不要教一个浑身腥臭的马夫踩踏。她似俄然间觉悟,头皮上的疼也顾不得,竟经心全意往春榻上爬,将他当作傲视的神,瞋目标金刚。抠着地板的指甲盖都让翻开来,血肉恍惚,“让我死――求求你――让我死!”匕首一样锋利的音,如临死前最后一声叫唤,生生扯开这歌舞升平的夜。隔壁的琵琶声停了,淫艳的小曲儿也停了,大族公子贴着墙皮听――
“青枝………”她下认识地后退,眼泪又涌出来,哭花了妆。“你走开!你这败了知己的东西,别过来!”
隔壁弹琵琶的窑姐儿吓出一身鸡皮,抬高了声音说:“哪有如许弄人的,可别弄出性命来。”
荣靖额上的青筋爆裂,大喊:“陆焉,你这小人,快快放了赵女人!”
他呆了一呆,才醒过来,这不是朝会上平常会面,他另有他的气愤,他的妙宜。“不敢,卑职劳提督大人高抬贵手,放妙宜一条活路,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实在当不起这般摧辱。”
那人满脸堆笑,走近几步对着仍瘫在地上的赵妙宜行一个不伦不类的礼,“小人三福,见过四女人。”
“你――!”他恨本身无能,一个没根的宦官,他竟也拿他半点体例没有,反倒被他一步步逼得无路可走。
但是陆焉仍悄悄坐在原处,脚下是满屋狼籍尖声哭闹,但这统统向来与他无关,他与这些苦痛挣扎隔了千里万里。
荣靖来了,要演一出豪杰救美。
第四条门外来人身高不过五尺,一身破陈旧旧的葛布衫子短打,扁平脸,下巴上一颗大痦子吓人。弓腰驼背,一咧嘴五官都挤在一处,分不出那里是眉那里是眼。春山领人时还捏着鼻子骂过几句,“走远点儿走远点儿,一股子马粪味,也不晓得洗洗。”
荣靖捏紧了拳头,自知讲错,听着里间细若蚊蚋的呼喊声或说是shen吟声,忍不得、气不过,牙关咬碎。
荣靖更听不得,已是双目外凸,怒不成遏。眼看就要摆脱番役冲上来,到这时陆焉才悠然昂首,一双眼望向他,竟还带着笑,口中吟道:“遗民忍死望规复,几处今宵…………”伴着最后一个音,这曲《关山月》这首《关山词》也落定了,“垂泪痕――”指尖从第一根弦滑到最后一根,带着国仇家恨六合苍茫,这一曲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