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第2页/共5页]
廖静深发明腿有些麻了,血管里像有无数的小虫子在爬。他把手串戴上,双手后背,欠着身子弓着腰像个老母鸡一样风趣地挪到窗前。他的行动像是十几天前在广岛和长崎投下的那两颗巨型炸弹引发的震惊波,把地上的灰尘扬起,在射出去的光芒中无谓地翻卷着,就像那些在爆炸中化为齑粉的人。他将深红色的厚重的窗帘拉开,阳光透过敞亮的窗户满满地装了出去。
高桥隆的手像是从话筒里伸出来,狠狠地掐住了廖静深的脖子。
“廖静深!一个共产党的超等间谍在你们眼皮子下把你们耍得像一群猕猴,事发以后你的下属安藤智久都引咎辞职了,你没辞职,竟然还笑得出来?混蛋!你到底有没有一点耻辱感?”
“林重,”廖静深嘴唇稍稍抽搐了一下,悄悄念叨,“生于1905年,即明治三十八年的大连……”
此人梳着多日不洗的背头,那头发被汗水和油脂粘成一绺绺的,乌黑的眼眶深陷,因为暴瘦,额头上的昂首纹都有力地垂了下来,脖子上的皮也松了很多,昔日穿戴称身的洋装现在几近像是挂在衣架上……本来一百六十多斤的本身,目前竟然成了这个不敷一百二十斤的颓样。廖静深的鼻腔里仿佛还嗅到了一股腐尸的气味儿,他对着窗外的玉兰花枝眯起了眼。
多少年都没有写如许特大案件的陈述了,廖静深摇点头,取出左边口袋的火油打火机,右手提起这张纸的一角。他连着打了几下火,一束火苗蹿起,从下方将纸扑灭。
天早就塌了,廖静深晓得本身将会处在如何的一种地步。四周仿佛是一圈矗立的、玄色的墙。墙外人声鼎沸,那些声音似曾了解,应当是这些年被他正法的人的怨灵。他们灰色的身影,披发着臭腻的味道,挠着墙壁,相互踩着往上攀爬,想爬出去,一起把他咬死、撕碎、吞咽。最为可骇的是,他明显瞥见本身老婆、儿子的怨灵就在这些灰色的臭肉堆里,他们那因痛苦而扭曲的躯体和浮泛的眼神就像高桥隆说得那样,在奉告本身,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神谷川说完起家走到门口,转头望着廖静深办公桌上狼藉放着的几只精彩的烟斗和卷烟盒,以及一张纸上堆得很高的上等烟丝,皱了皱眉头。他转头想对廖静深说甚么,却盯着他的脸打量了半天,嘟囔了一句:“廖科长,你的鼻毛还是没剪洁净。”
“甚么?”
连廖静深也不知从甚么时候起,日本人对他如许的中国人说话,就像避天子名讳一样,把话里的“中国”两个字省略,或是替代成了近似“你们这些满洲人”、“你们如许的”、“你们这群”等等如许的词汇。
“我说的‘客观’是让你在陈述中描述一下你们眼中的林重。他跟你们同事了这么多年,倒是暗藏在你们身边的共产党,这是非常荒唐而又令人气愤的事。莫非不该该客观地描述和评价一下,让今后的间谍调查这类反间事情有规律、有经历可循吗?”
廖静深无言以对,风俗性地干笑了两声,却听高桥隆俄然骂道:“你在笑?”
神谷川摇了点头走了,廖静深顿时从抽屉里取出一面小镜子,半仰着鼻孔摆布照了好一阵。
“加不加班那是你的事。”高桥隆说,“明天中午十一点,我要在我的办公桌上看到这份陈述。”
神谷川不耐烦地打断廖静深的话,问道:“他们的家眷晓得他们是特工吗?他们的公开身份是甚么?”
“这事儿不好写,”廖静深像面对高桥隆似的难堪地摇了点头,“高桥部长还让我客观地评价林重,笑话……他晓得我从不等闲评价别人,客观地评价,如何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