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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一辈子》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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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我这一辈子(1)[第1页/共4页]

我幼年读过书,固然未几,但是充足读《七侠五义》与《三国志演义》甚么的。我记得好几段《聊斋》,到现在还能说得很齐备动听,不但听的人都嘉奖我的记性好,连我本身也感觉应当欢畅。但是,我并念不懂《聊斋》的原文,那太深了;我所记得的几段,都是由小报上的“评讲聊斋”念来的――把原文变成口语,又添上些逗哏打趣,实在有个意义!

再说呢,做烧活吧,做白活吧,这类事情老与人们的丧事或丧事有干系。熟人们找我定活,也常常利市儿托我去讲别项的事,如婚丧事的搭棚,讲执事,雇厨子,定车马,等等。我在这些事儿中垂垂找出兴趣,晓得如何能捏住巧处,给亲朋们既办得标致,又省些钱,不能窝窝囊囊地被人捉了“大头”。我在办这些事儿的时候,获得很多经历,明白了很多情面,久而久之,我成了个很夺目的人,固然还不到三十岁。

除了服侍神与鬼外,我们这行天然也为活人做些事。这叫作“白活”,就是给人家糊顶棚。暮年间没有洋房,每碰到搬场,娶媳妇,或别项丧事,总要把房间糊得四白落地,好显出焕然一新的气象。那大富之家,比春秋两季糊窗子也雇用我们。人是一天穷似一天了,搬场不必然糊棚顶,而那些有钱的呢,屋子改成洋式的,棚顶抹灰,一劳永逸;窗子改成玻璃的,也用不着再糊上纸或纱。甚么都是洋式好,耍技术的可就没了饭吃。我们本身也不是不尽力呀,洋车时行,我们就还是糊洋车;汽车时行,我们就糊汽车,我们晓得改进。但是有几家死了人来糊一辆洋车或汽车呢?年月朔旦大改进起来,我们的小改进全算白饶,水大漫不过鸭子去,有甚么法儿呢!

由前面所说过的去猜测,谁也能看出来,我不能老靠着裱糊的技术挣饭吃。像逛庙会俄然赶上雨似的,年月朔变,大师就得往四散里跑。在我这一辈子里,我仿佛是走着下坡路,收不住脚。内心越盼着天下承平,身子越往下出溜。此次的变动,不令人缓气,一变仿佛就要变到底。这的确不是变动,而是一阵暴风,把人糊胡涂涂地刮得不知上那里去了。在我小时候发财的行当与事情,很多很多都俄然走到绝处,永久不再见面,仿佛掉在了大海里头似的。裱糊这一行固然到现在还阴死巴活地始终没完整断了气,但是大抵也不会再有昂首的一日了。我老早地就看出这个来。在那承平的年代,倘使我情愿的话,我满能够开个小铺,收两个门徒,安安设顿地混两顿饭吃。幸而我没那么办。一年得不到一笔大活,只仗着糊一辆车或两间屋子的顶棚甚么的,怎能用饭呢?展开眼看看,这十几年了,可有过一笔面子的活?我得改行,我算是猜对了。

我的字写得也不坏。拿我的字和老年间衙门里的公文比一比,论个儿的匀适,墨色的光润,与行列的划一,我实在信赖我能够做个很好的“笔帖式”。天然我不敢攀附,说我有写奏折的本领,但是面前的诵常公文是准保能写到好处的。

我学的是裱糊匠。在那承闰年代,裱匠是不愁没饭吃的。当时候,死一小我不像现在这么费事。这可并不是说,老年间的人要翻来覆去地死好几次,不干脆地一下子断了气。我是说,当时候死人,丧家要冒死地费钱,一点不吝力量与款项地讲场面。就拿与冥衣铺有干系的事来讲吧,就得花上老些个钱。人一断气,顿时就得去糊“倒头车”――现在,连这个名词儿或许有好多人不晓得了。紧跟着便是“接三”,必然有些烧活:车轿骡马,墩箱灵人,引魂幡,灵花,等等。如果害月子病死的,还必须另糊一头牛和一个鸡罩。赶到“一七”念佛,又得糊楼库,金山银山,尺头元宝,四时衣服,四时花草,古玩陈列,百般木器。及至出殡,纸亭纸架以外,另有很多烧活,至不济也得弄一对“童儿”举着。“五七”烧伞,六十天糊船桥。一个死人到六十天后才和我们裱糊匠离开干系。一年当中,死那么十来个有钱的人,我们便有了吃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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