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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一辈子》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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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不成问题的问题(2)[第2页/共4页]

在门口,他几近被秦妙斋撞了个满怀。秦妙斋,大龙虾似的,往中间一闪,还是往里走。他恨这个天下,碰了人就和碰了一块石头或一株树一样,只要不快,用不着甚么客气与报歉。

这些事,丁主任仿佛晓得,可没有任何表示,当夜里闹黄鼠狼子的时候,即便他正醒着,听得明显白白,他也不会落空身份地出来看看。及至次晨有人来陈述,他会顺口答音地声明:“我也闻声了,我睡觉最警省不过!”倘使他欢畅,他会持续说上很多关于黄鼬和他夜间如何警悟的故事,当被黄鼬拉去而变成红烧的或清炖的鸡鸭,摆在他的面前,他就绝对不再提黄鼬,而只谈些烹调上的题目与经历,一边说着,一边把最肥的一块鸭夹起来送给别人:“这么肥的鸭子,非挂炉烧烤不敷味;清炖不适宜,不过,汤还要得!”他极风雅地尝了两口汤。工人们若献给他钱――比如卖猪菜的钱――他绝对不肯收。

也就是上午十一点钟吧,天上有几缕秋云,阳光从云隙收回一些不甚明的光,云下,存着些没有完整被轻风吹散的雾。江水大抵上还是黄的,只要江岔子里的已经悄悄地显出绿色。葡萄的叶子就快落净,茶花已顶出一些红瓣儿来。秦妙斋在鸭塘的四周找了块石头,懒洋洋地坐下。看了看四下里的山、江、花、草,他感到一阵难过。俄然地很想家,又仿佛要作一两句诗,仿佛另有点触目伤情……这时候,他的豪情极庞大,庞大到了既像万感俱来,又像茫然不知所谓的程度。坐了好久,他俄然在庞大混乱的表情中找到能够用话语说出来的一件事来。“我该当住在这里!”他低声对本身说。这句话固然是那么简短,但是里边带着无穷的感慨。离家,获咎了父亲,功未成,名未就……只落得独安闲他乡隐退,想住在这悄悄的处所!他呆呆地看着池里的明白鸭,那洁白的羽毛,金黄的脚掌,扁而像涂了一层蜡的嘴,都使贰心中更混乱,更浮泛,更难过。这些白鸭是活的东西,不错;但是他们干吗活着呢?正如同天生下我秦妙斋来,有天赋,有志愿,有抱负,但是都有甚么用呢?想到这里,他蓦地地,几近是身不由己地,立了起来。他恨这个天下,恨这个不叫他成名的天下!连那些明白鸭都可爱!他偶然中地、顺手地捋下一把树叶,揉碎,扔在地上。他发誓,要好好地、痛快淋漓地写几篇笔墨,把那些驰名的画家、音乐家、文学家都骂得一个小钱也不值!那群不狷介的东西!

秦妙斋从十五岁起就自称为宁夏第一才子。到二十多岁,看“才子”这个词儿不大时行了,乃改称为天下第一艺术家。据他本身说,他会雕镂,会作画,会弹古琴与钢琴,会作诗,写小说与戏剧:全能的艺术家。但是,谁也没有见过他雕镂、画图、操琴和做文章。

做着梦似的秦妙斋偶然中走到了树华农场。不晓得是为赏识美景,还是走累了,他对着一株小松叹了口气,而后闭了会儿眼。

丁主任不晓得本身的话是说对了,还是说错了,但是不便收回或改口。迟顿了一下,还是笑着:“我说,你大抵是个画家。”

“我?”丁主任笑着答复,“小小花匠!”

“画家?画家?”龙虾一边问,一边往前凑,做着梦的眼睛竟然瞪圆了。

高高的个子,长长的脸,头发像粗硬的马鬃似的,长长的,乱七八糟的,披在脖子上。固然身量很高,可仿佛内里没有多少骨头,走起路来,就像个大龙虾似的那么东一扭西一躬的。眼睛没有神,并且爱在最需求重视的时候闭上一会儿,仿佛是随时都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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