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徐世勣一恸成丧礼 唐秦王亲唁服军心[第1页/共8页]

叔宝心中自思道：“若魏公不与诸臣投唐，我为母而去到无他说；现在魏公又在彼，我去，唐主还是独加恩于我好，还是不加恩于我好？若将我如魏臣普通对待，秦王心上又觉不安；若以我为上卿，魏公心上只道我故意归唐，故使秦王先赚母入长安。现在事出两难。且到黎阳去与懋功筹议，看他如何主张。”忙别了尤俊达与连巨真，如飞又赶到黎阳，见了徐懋功与罗士信，把如何是非，说了一番。懋功道：“若论伯母在彼，吾兄该缓慢而行；若论局势，则又不然。魏公投唐，决不能久，诸臣在彼，谅不相安。况秦王已归，即在迟早必有变故。俟他定局以后，兄去方为万全。”叔宝见说，深觉得是，忙写一封家书报与母亲，又写一封回启送刘文静，叫罗士信只带二三家童，悄悄先进长安去安抚母亲。到了次日，士信清算行装，扮了走差的行动，别了懋功，跨上雕鞍；叔宝也骑了马，细细把话又丁宁了一番，送了二三里，然后带转马头返来。到署中，对徐懋功道：“懋功兄，单二哥在王世充处，决定不当，如何是好？弟与他曾誓存亡，今各投一主而事，岂不背了前盟？”懋功道：“弟与他同一体也，岂不念及？但是单二哥为人，虽四海多情，但不识时务，执而无文，直而易欺，全不肯经权用事。他以唐公杀兄之仇，日夜在心，总有苏张之舌，难挽其志。现在我们投奔，就如妇人再醮普通，一误岂堪再误？若更失计，噬脐无及矣！”叔宝点头称善，虽常要想本身私奔去看雄信，又恐反被雄信留住了，脱不得身，倒做了身心两地。是以耐烦只得住在黎阳。

现在再说唐帝，将李密与王伯当首级，悬竿号令。魏征一见，悲哀不安，垂泪对秦霸道：“为臣当忠，交友当义，未有能忠于君，而友非以义也。王伯当始与魏公为刎颈之交，继成君臣之分，不料魏公自矜己能，不从人谏，一败失势，归唐负德，死于刀锋之下。同事者一二十人，惟伯当乃能全忠尽义。臣思昔日魏公亦曾推心置腹于臣，相依三载，岂有生不能事其终，死又不能全其义乎？目今尸骨透露荒山，灵魂凭依异地，顶风叫月，对雨悲花。臣思至此，实为寒心。臣意欲求殿下宽假一月，到熊州熊耳山去，寻取伯当与李密尸骨，以安泉壤，庶几生安死慰，皆殿下之鸿慈也。”秦霸道：“孤正欲与先生朝夕议论，岂可为此匹夫，以离摆布？”魏征道：“非此之论也。臣将来报殿下之日长，报魏之事止此罢了。昔汉高与项羽鏖战数年，项羽一朝乌江自刎，汉高犹以王礼葬之，当时诸侯咸服其德。望殿下勿袭亡秦之法，而以尧舜为心，况今国法已彰，魏之将士正在盘桓张望之际，未有所属；殿下宜奏请朝廷，赦其家属，恤其他孽。如此不特魏之将帅，倾慕来归，即郑夏之士，亦望风来归矣。臣此行非独完魏之事，实助唐之计也。愿殿下察之。”秦霸道：“容孤思之。”次日秦王即将魏征之言，奏知唐帝。唐帝称善。即发赦敕一道：“凡系李密、王伯当妻孥，以及魏之流亡将士，赦其无罪，悉从其志，处所官毋得查缉。”是以魏征得了唐帝赦敕，即便辞了秦王，望熊州进发。

秦叔宝因心上沉闷，拉徐懋功往郊野打猎。只见一队素车白马的人前来，叔宝定睛一看，见是魏玄成，便对懋功道：“徐大哥，玄成兄来了！”大师上马，就在草地上拜见了。叔宝握手忙问道：“兄为何如此装束？”玄成道：“兄等还不知魏公与伯当兄，俱作故交矣！”叔宝见说，呼天大恸，徐懋功也泪如泉涌。叔宝因问玄成：“魏公与伯当在那边身故的？”玄成蹙着双眉道：“一言难尽。”懋功道：“郊野间岂是久谈之所，快到署中去说。”因而各各上马进城。到署中，刚好王簿等三四将来问探动静。懋功引秦魏世人，到了书室中去坐定。玄成把魏公投唐委曲，直至逃到熊州，死于万箭之下，细细述了一遍。叔宝大声长叹道：“不出懋功兄所料，现在兄为何又来？”玄成道：“弟在秦王西府，一闻魏公之变，寸心如割，因求秦王乞假月余，去寻魏、王二公尸骨。秦王给假，亦要弟来敦请二兄。便奏知唐帝，蒙唐帝隆恩，恐途中有阻，赐弟赦敕一道：凡在魏诸臣，谕弟请同归唐，即便擢用。”说了，玄成在报箱中忙取出赦文一道来。徐懋功与秦叔宝看了一遍。懋功道：“世人肯去不肯去，这且慢讲；只问兄可曾到熊州去寻取李、王二人骸骨？”玄成道：“弟前日到熊州熊耳山，那山高数丈，峭壁层峦，左旁茂林，右临深涧，中有一起，止容二马。弟到此一望，了无踪迹。只得又往上边去探取。幸有一所小庵，庵内住一老衲，弟叩问之，却有一个道人认得小弟，乃是魏公亲随内丁，年纪五十不足，他当时同遇其难，天幸不死，在庵削发。晓得二公尸着所埋之处，引弟认之，倒是一个小土堆，即命土人掘开。不幸二尸拌和泥中，身无寸甲，箭痕满体，一身袍服尽为血裹。豪杰至此，令人酸鼻。弟速买二棺，草草入殓，权厝庵中，待会过诸兄，然后好去成礼葬埋；但是两颗首级，尚悬在长安竿首，禁人不准窃携。弟前日即欲请埋，因唐帝大怒之下，恐反有阻寻觅尸身之举，故此止请收尸，首级还要设想求之。”懋功道：“这个在弟身上。但是现在众弟兄，如不想再做一番奇迹，大师去藁葬了魏公，拆伙各从其志了；如有志气，还要建功立业，除秦王外无人。只是要去得好，不要如穷鸟投林，摇尾乞怜，使唐之君臣看魏之臣子，俱是庸庸碌碌之辈，如草芥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