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东岳庙英雄染疴 二贤庄知己谈心[第1页/共5页]
偶然求成仙,成心学鹰扬。
却说叔宝,穷不打紧,又穷出一场病来。只因市店里吃了一碗冷牛肉,初见王、李二友,心中又实在不安闲,又是连夜赶路,天寒霜露太重,内伤饮食,外边感了寒气。天明是十月初二日,耳红面热,浑身似火,头重眼昏,寸步难行,还是禀气旺,又捱下五里路来。离城十里,地名十里店,有二三百户人家,入街头就是一座大庙,乃东岳行宫。叔宝见古刹轩昂,且到内里晒晒日头再走。进三天门,上东岳殿前一层阶层,就像上一个山头,巴到殿上,希冀叩拜神明,求阴空庇护。不想四肢有力,抬不起脚来,一个头眩,被门槛绊倒在香炉脚下。那一声响跌,仿佛共工奋怒,撞倒不周山;力士施椎,击破始皇辇。论叔宝颠仆,也不该这等大响,因有这两条金装锏,背在背后,颠仆掼去,将磨砖打碎七八块。守庙的香火,搀扶不动,急往鹤轩中,报与观主晓得。
不知可寻得着否,且听下回分化。
身居卵壳谁知凤,迹混鲸鲵孰辨龙?
当时外边众施主,闻声说是单员外的朋友,尽皆无言散去了。魏玄成转到鹤轩中去,将叔宝衣服取出,两匹潞绸,一件紫衣,一张批回,十数两银子,当了雄信面前,交与叔宝。雄信心中暗道:“这还是我家的马价银子哩。”叔宝举手相谢,别了玄成,同雄信回到二贤庄。自此魏玄成、秦叔宝、单雄信三人,都成了知己。
骨为穷愁老,谋因艰苦沉。莫缘频得志,黯黯泪沾襟。
回顾魏玄成道:“先生,先兄亡醮之事,且停息几日。叔宝兄伶仃如此,门生不得在此拈香,把香仪礼品先生都收下了,我与叔宝兄回家。待此兄身材安康,即到宝观来还顾,就与先兄打亡醮,却不是一举而两得?”叮咛部下:“秦爷骑不得马,看一乘暖轿来。”
大凡僧道住庵,必得一两个有权势的富户作护法,又常把些酒食,满足这些处所恶棍败落户,方得住身安稳。魏玄成虽做黄冠,高岸气骨还在,如何肯俯仰大户,结识恶棍?以是世人都抱怨魏羽士可爱,容留无籍之人,秽污圣殿。叔宝闻声,又恼又愧。正无存身之地,恰凑着单员外来了。
叔宝正写完,只闻声闹烘烘的一行人走出去。叔宝细心一看,见有雄信在内,吃了一惊,避又无处避得,只得低着头,伏在雕栏上。只闻声魏玄成喊道:“本来在这里!”此时单雄信紧上一步,忙抢上来,双手端住叔宝,将身伏倒道:“吾兄在潞州处所,受如此凄惶,单雄信不能为地主,羞见天下豪杰朋友!”叔宝到此,莫非还不好认?只得赶紧跪下,以头触地叩拜道:“兄长请起,恐粗躯肮脏,触了仁兄贵体。”雄信堕泪道:“为朋友者死。如果替得吾兄,雄信不吝以身相代,何秽污之有?”恰是:
已成兰臭合,何问迹云泥。
胸中有志休言志,腹内怀才莫论才。
香火进报导:“有个酒醉汉,颠仆在东岳殿上。随身兵器,将磨细方砖,打碎了好几块,搀又搀他不动,来报老爷晓得。”魏玄成想:“昨夜仰观天象,有罡临于本地,必此人也。待我自家出去。”离了鹤轩,径到殿上来,见叔宝那狼狈的气象:行李掼在一边,也没人看管,一只臂膊屈起,做了枕头,一手瘸着,把破衣袖盖了本身的面孔。香火道:“方才那只脚还绊在门槛上,现在又缩下来了。”魏玄成上前把手揭开衣袖,定睛一看,见满面通红。他得的阳症,类于酒醉,不能开言,但睁着两个大眼。魏征点头叹道:“兄在穷途,也不该这等过饮。”叔宝内心明白,喉中咽塞,讲不出话来。挣了半日,把右手伸将出来,在方砖上写“有病”两字。那方砖虽净,未免有些灰尘,这两字倒也看得清楚。魏玄成道:“兄不是酒困,本来是有恙。”叔宝把头点一点。玄成道:“不打紧。”叫道人:“房中取我的棕团过来。”放在叔宝面前,盘膝坐下,取叔宝的手,放在本身膝上。寸关尺三脉一呼四至,一吸四至,少阳接受症,内伤饮食,外感风寒,还是表症,不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