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情面[第3页/共3页]
颂安里的屋子开间不大,租界中间闹中取静的位置,老是局促而有着一股细致的颓废,偏旧的洋房格式,异化了淡淡烟气味的黄花梨气味,窗帘是大幅落地的,灰黑的撒金绸缎上用银线绣着大朵红色的花,像好些个夜里凄丽而惨白的梦,醒不过来一样萧萧连绵着……燃过鞭炮,给邻里送了云片糕和红鸡蛋,就此落脚。
不知是因为此处人丁稠密,以是气候热,还是本来就秋老虎作威,她这一阵来竟生出了一身痱子,夜里衣服脱下来全部后背上满是,像人家灶头上烧饭时锅底的一层饭焦,用锅铲铲下来,完整的厚厚一张,还哔呖卜落一颗颗爆着热气――他给她搽花露水,快速一股于脊梁骨的凹处游蛇般蜿蜒而下滑向腰际,她一悸,寒凉岑岑,又随之烧上身的一撩火一样……目前的月很好,他在她处抽了半晚的烟。
汽车行出去一段间隔,周妈握了一下她的手臂,一句“没事,既然有这个孩子,今后再如何都不消慌……”
实在也并不是到了迫不得已要转手沛园的境地,桂生和他对峙成这般,他对她总归是怀着些许不镇静的,一气之下便拿她动手,也是想以此制约桂生。但是他这么做毕竟有那么一点于心不安,她搬离沛园那天他没去,喊人去帮的忙。她穿了客岁来时穿的那件粉蓝绸旗袍在露台的雕栏边抽烟,看楼下他们一番繁忙气象,玄月的风吹上身来,热而非灼,实在和六月也差勿多,都是穿这类绸料的季候,只是一个花开,一个花靡……她自始至终没有跟唐先生见面或是打电话,他也没有联络她,统统意义都是周妈代为传达。她没有多想,揿灭烟头,下楼上车。
而厥后唐先生过来颂安里都已经时近中秋了,她在此已居住了半个月时候。估计他也是不想面对某些燕徙之时的场景,才在她们安设下来以后再过来。他来时是傍晚,刚下过一场雨,街角的霓虹平静而陆离,她从那边买了点心过来,在胡衕口劈面与他相遇,略微有点一怔。他也不知多久没有与她见面了,一时见到她这般模样竟有些无所适从,“咦?”地顿了一顿,晚风里走拢来地随口一声号召,她笑笑,侧过身走在前面往胡衕里去。那阵子已风行那种长至脚踝的旗袍,她这身也是,黄褐色浅条纹,颀长纤瘦,行动徘徊间自有一种款款的隽逸,风一吹悠然扬起,无目标地撩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