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转折点[第2页/共3页]

她现在日日打仗形形色色的人，目光究竟两样了，她开端淡淡地敷着雪花膏，两道眉经心修过了，画成当下最时髦的款式，颀长的柳叶般直探眼角，显得娇媚又豪气。倪太太送了她一些衣服，都是倪蜜斯只穿了一两次即束之高阁的，她们同窗间开PARTY，非常讲究穿着，一件衣服穿出去的次数多了要叫人笑话，倪太太看苏佑玲和倪蜜斯差未几般身条，就叫她遴选了一些拿去，都是品格格式俱上乘的。还真是人靠衣装，倪蜜斯那些旗袍时装一上身，苏佑玲顿时有模有样起来。现在这个季候，她普通都是旗袍外穿一件绒线衫，举头站在柜台里，和人含笑扳谈，论斤算价，迎来送往不紧不慢。她也遇见过张师母，张师母说顾太太倒是经常顾虑她，不知她搬来这里风俗否。苏佑玲笑笑，自说了一些欣喜她们的话，劝她们勿担忧。张师母归去天然是添油加醋地传播给顾太太，说都快认不出来苏蜜斯了，洋气得像人家的少奶奶，可见这个赵先生不赖，待苏蜜斯真是好！固然顾太太也熟知张师母爱好夸大其词，但听着还是甚感欣喜。

他们这里到底新式里弄，环境比四马路连生那边好太多。倪先生在南京路一爿洋行做职员，也算中上层的“写字间先生”，和倪太太有个女儿嘉怡，嘉怡现在中西女中读书，投止制，常日里不返来住，倪先生又应酬多，倪太太在家不免太冷僻，以是一个亭子间是长出租的。连生帮了一会儿忙便到时候回红鼎坊了，他下楼同倪太太打号召，客气地奉求她多多照顾。连生走后没一会儿毓芬来了，在后门外“曼音，曼音！”喊倪太太，请倪太太去赵家吃晚餐，楼上苏佑玲闻声下来，毓芬也叫上了她。倪太太客气，推让说倪先生到这会儿没有电话来，许是要返来吃晚餐的，就不去赵家了，毓芬调笑道：“唷，你和老倪甚么时候不能二人间界呀？目前去我那边！我来打电话老倪，一起过来，我麻将搭子啊喊好了，饭后恰好来几圈……”毓芬是连拉带请压服了倪太太，又逼她快些去打电话倪先生。目前这饭局有给苏佑玲拂尘的意义，亦有托倪家佳耦关照的企图，毓芬为此还特为借了人家的厨子。

在棋盘街那边的电车站台，他陪她等车，她成心别脸往北望去，劈面高楼上的太阳光斜照过来，打在这里一栋修建的窗玻璃上，反射出刺目标光，那一片明晃晃上面的车风行人都有着一种悠远的灰，寂然凉薄。秋的街风分外有股光阴感，拂动她已齐肩的头发，她蓦地有种无可顺从的脆弱——他仿佛也了解她的不镇静，过来握住她的手，手里无认识握捏了几下，想说甚么却没说……厥后车来了，她抽手拜别，他亦没有再喊她，站在原地吸了一口气，低头往对街走去。

苏佑玲搬到蒲石路住了，毓芬找的屋子，姓倪的一户人家，跟她打过几次牌，干系说亲不亲，说疏不疏，这方面她向来长于拿捏分寸，连生的女朋友天然是不好现现在即收于自家檐下，陌生人家唯恐照顾不周，干系太靠近的人家又怕苏佑玲住着拘束，唯有这类平常之交刚巧合适，客气又不会过分照顾。倪太太上海人，样貌非常清气，头上一只发髻梳得光滑整齐，不带一丝毛刺，笑容可掬引连生苏佑玲至楼上亭子间，简明扼要关照几句，便浅笑表示着下楼了。

纱厂里她很快就辞职了，友情最好的还是顾晓春，她跟顾姐商定今后还要去顾家玩，毕竟已如半个娘家。她的东西清算起来亦未几，窗台那盆万年青要带走的，顾晓春送她到厂门口，连生趁着下午有空，过来接她，三人并排往电车站走。顾晓春还是那般不善言语，不过三两句平常交代的话，平平无奇的送别……电车来了，苏佑玲摆手先上了车，连生在前面道别顾晓春，正欲回身上车，顾晓春一把拉住他手臂，最后抢着说了声，“连生，好好待她！”当时电车正要开动，情急之下她说得有点大声，内里的苏佑玲也听到了，按捺着的情感“轰”一下炸开了，决堤般哭倒在他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