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春景[第1页/共2页]
几个疑问刹时在蒖蒖心中百转千回:他不是惊骇与人肌肤相触么?如果牵了我的手,会复兴寒栗么?到底要不要伸手给他?
蒖蒖沉默不语,心想师父是世外高人,无甚忧患,才会把厨艺当焚香插花那样的雅事吧。而母亲和师姐们精研厨艺,均是为在这凡俗尘凡中餬口,现在的本身,也是把厨艺当入宫的门路,背负沉重担务,哪能如他普通淡然处之。想来想去,不知该如何说,末端只一声长叹:“好难,好难。”
蒖蒖道:“天然是水晶盘。夏季吃乳酪樱桃,本来就是为消暑,若以水晶盘盛之,容器亦如冰雪,令人更觉清冷。”
“重生的笋,你会如何烹制?”林泓问蒖蒖。
蒖蒖考虑后道:“切片,用香料和面糊,将笋片裹过,然后放入油锅里煎,煎成金黄色,甘脆敬爱。又或者像教员曾做过的那样,切成方片,和米煮粥,色如白玉,也是极美。”
而现在,她几近被林泓伸手的行动吓到了。那只指节苗条、干净白净的手现在安然地在她眼下展开,手心朝上,仿佛在等候她伸手相握。看起来,教员是想牵引她越太小溪。
见蒖蒖还在咀嚼他的话,林泓再问她:“若你夏季做乳酪樱桃,冰屑之上铺设樱桃,再以乳酪蜜糖淋之,容器有两种,一为漆盘,一为水晶盘,你选哪个?”
蒖蒖感慨:“儿时所见大厨,常常以善用调料著称,还常有人以素食做出肉味自夸。来此之前,我也一度觉得教员菜肴会精于调味,没想到教员炊事大多平淡,寻求食材真味,所加调料并未几。这道‘傍林鲜’,不但没有调味品,干脆连锅碗炊具也省了。”
蒖蒖持续跟从林泓探幽寻芳,只觉林间山色又格外美了几分。白云初晴,一起莺鸟相逐,惠风剪剪,荏苒在衣。蒖蒖走在林泓身后,任他衣袂飘然的影子与本身的相叠,保持着沉默,但是双唇含笑,心头似有四五只雀儿在腾跃。
林泓道:“此名出自杜甫诗句‘鲜鲫银丝脍,香芹碧涧羹’,描画山林春日时鲜。”见蒖蒖面露笑容,问其原因,蒖蒖便把之前与贻贝楼相争之事说了,提到赵怀玉教贻贝楼做碧涧羹这点,道:“当时我只觉贻贝楼一味逢迎贡生,用风雅的名字矫饰平常蔬菜。但本日来到此处,观其间风景,才知碧涧羹名字由来,确切相称贴切。”
林泓一怔,旋即哑然发笑。他没有答复蒖蒖的题目,回身朝山中走去,迈过一弯潺湲流下的溪水,回顾见蒖蒖还立于原处,目光在他脸上和溪水间犹疑盘桓,遂向她伸出了右手:“来。”
“碧涧羹这名字,也是教员定的?”蒖蒖问。
林泓含笑道:“恰是。实在漆盘和水晶盘均不影响乳酪樱桃口味,但二者观感分歧,食者的感受也会分歧。菜名和容器一样,旨在锦上添花,虽不会窜改菜咀嚼道,但也并非毫无用处。至于触及的典故,讲不讲,如何讲,因人而异,因时而异。讲好了,可谈古论今,可进谏说理,若讲不好,或不择时择人而讲,就会显得附庸风雅了。”
行至一处山谷,李花落英成雪,冰绡普通的花瓣随风坠入涧中,逐水而去。涧水清澈,淙淙而下,水音在深谷中显得特别空灵,有若箜篌之声。涧边生着几丛碧苗,色如烟柳新绿,叶上犹有未晞清露,愈显新鲜幼嫩。
林泓带着蒖蒖沿着采采流水看望山寺芳菲,一起抚玩过岩间绽出的杏花,批评过山中茶树初生的新芽,也相从在松阴满地的地上采过菌蕈,在绿竹猗猗的林下掘过春笋。林泓教蒖蒖从纤细之处罚辨桃花、李花、杏花和山樱的不同,与她细说所到之处花鸟鱼虫的由来与典故,当然,也不会健忘提及春日时鲜的烹调技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