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宝瑟余音[第2页/共3页]
此次天子没有直接答复,而是暗里请沈瀚入宫,来到嘉明殿,与之一同用膳。
裴尚食沉默,很久后长叹一声:“若沈参政有何好歹,令官家痛失栋梁,我愿以死赔罪。”
纪景澜又乐呵呵地踱着步走至沈瀚身边,道:“沈参政的心机,下官明白。不过是待漏院糕点太甘旨,参政想大快朵颐,又怕被人瞥见,有失身份,以是藏于袖中,想带回家中细品……你我都是爱好美食之人,了解了解!”言罢又转而对天子深深一揖,“陛下珍惜臣子,体恤宰执,臣但愿陛下此后特赐沈参政一食盒,专供将待漏院糕点带回家所用,以免每次都塞于袖中,总有残渣散落于衣袖表里,既不洁又不雅,这让一贯举止持重的沈参政如何忍耐。”
“宝瑟,”天子道,“她叫裴宝瑟。”
沈瀚当即大步流星地朝百官布阵等待处走去。蒖蒖目送他,半晌后入堂中检视,发明刚才沈瀚拍于案上的笏板还在,当即拾起疾步出去追逐沈瀚。
“众卿谈笑之语且到这里,别再说了。”天子扬手一按,表示还在挖苦嘲笑沈瀚的众臣噤声,然后转顾沈瀚,含笑委宛隧道,“不过既然参政本身都吃待漏院食品,那又何必反对它呢?”
天子叹道:“先帝惦记汴京,亦器重老臣故交,常教诲我要尊恩师、近贤臣,特别是自我少年时便一向帮手我的沈先生。现在四夷未附,兵革未息,国中也时有弄权之奸人。我经心信赖的大臣未几,先生无疑是此中之一,面对如此内忧内乱,先生舍得抛下君国,就此归隐么?”
他的眼睛顷刻瞪得几欲如铜铃般大——现在立于他视野正中的并非笏板,而是广寒糕,还是缺了一截的那块广寒糕。
蒖蒖道:“我看那沈参政为人实在太呆板固执,前次曾侍郎不过是在待漏院唱了半阙好听的小词,就被他骂,说曾侍郎唱的是靡靡之音。裴尚食看不惯他也很普通,以是常忍不住讽刺他。”
“尚食不必如此,官家并非见怪于你。”郦贵妃安抚道,“官家看得出,你与沈参政之间似故意结。尚食若信得过我,无妨奉告我后果结果,我与官家看看如何化解。”
“不应时宜的是那些不着调的打趣,不是先生的思惟,先生便当风拂过耳,不必放在心上。”天子又举觞劝酒,与沈瀚连饮数杯,不时安抚,最后沈瀚表情渐好,也不再提致仕之事。
“本日这御膳与昔日分歧,不是御厨所做,而是我让裴尚食自宫外购来。”天子向沈瀚先容,“你看,李婆婆杂菜羹、贺四酪面、脏三猪胰胡饼、葛家甜食……都是汴京旧人做的。当年先帝宣索市食,最爱这几样,也曾邀你我同食,参政可还记得?”
裴尚食低首不语。郦贵妃又叹道:“尚食与参政都不年青了,休言万事转头空,转不转头,也不过身处一场大梦,到了这年纪,纵有过怨气,却又有甚么是放不下的呢?”
“沈参政如何会拿着待漏院糕点?这广寒糕上仿佛另有牙印?”曾玠先开口质疑,随即用心皱眉摆首,“不对不对,沈参政一贯对待漏院饮食深恶痛绝,毫不会背着人偷咬一口。必然是我昨夜睡觉姿式不对,现在仍在梦中。”
接连唤了数声,沈瀚倒是闻声了,但并不想理她,冷着一张脸,倨傲地举头,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目不斜视地进入了宫城。
沈瀚没有就众臣的讽刺回应一语,但回到家中,当即洋洋洒洒写下近千言,上书官家,要求致仕。天子颇感不测,亲笔答复,好生安抚,沈瀚再上一书,称大哥体衰,有病在身,但愿告老回籍,保养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