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九纹龙剪径赤松林 鲁智深火烧瓦罐寺(1)[第1页/共3页]
那男人在林子听的,大笑道:“我倒霉,他倒来惹我!”就从林子里拿着朴刀,背翻身跳出来,喝一声:“秃驴,你是当死,不是我来寻你。”智深道:“教你认的洒家。”抡起禅杖抢那汉。那汉拈着朴刀来斗和尚,恰待向前,肚里深思道:“这和尚声音好熟。”使道:“兀那和尚,你的声音好熟,你姓甚?”智深道:“俺且和你斗三百合,却说姓名。”那汉大怒,仗手中朴刀来迎禅杖。两个斗到十数合,那汉悄悄的喝采道:“好个莽和尚。”又斗了四五合,那汉叫道:“少歇,我有话说。”两个都跳出圈子外来,那汉使问道:“你端的姓甚名谁?声音好熟。”智深说姓名毕,那汉撇了朴刀,翻身便剪拂,说道:“认得史进么?”智深笑道:“本来是史大郎。”两个再剪拂了,同到林子里坐定。智深问道:“史大郎,自渭州别后,你一贯在那边?”史进答道:“自那日酒楼前与哥哥分离,次日听得哥哥打死了郑屠,逃脱去了。有访拿的访知史进和哥哥赍发那唱的金老,是以小弟亦便离了渭州,寻师父王进,直到延州,又寻不着。回到北京,住了几时,川资使尽,以此来在这里寻些川资,不想得遇。哥哥缘何做了和尚?”智深把前面过的话,重新说了一遍。史进道:“哥哥既是肚饥,小弟有干肉烧饼在此。”便取出来教智深吃。史进又道:“哥哥既有包裹在寺内,我和你讨去。若还不肯时,一发成果了那厮。”智深道:“是。”当下和史进吃得饱了,各拿了东西,再回瓦罐寺来。
智深正问间,猛闻得一阵香来。智深提了禅杖,踅过前面打一看时,见一个土灶,盖着一个草盖,气腾腾透将起来。智深揭起看时,煮着一锅粟米粥。智深骂道:“你这几个老衲人没事理!只说三日没用饭,现在现煮一锅粥,削发人何故扯谎?”那几个老衲人被智深寻出粥来,只叫得苦,把碗碟、钵头、勺子、水桶,都抢过了。智深肚饥,没何如,见了粥要吃,没做事理外,只见灶边破漆春台,只要些灰尘在上面。智深见了,人急智生,便把禅杖倚了,就灶边拾把草,把春台揩抹了灰尘;双手把锅掇起来,把粥往春台只一倾。那几个老衲人都来抢粥吃,被智深一推一跤,倒的倒了,走的走了。智深却把手来捧那粥吃。才吃几口,那老衲人道:“我等端的三日没饭吃,却才去那边抄化得这些粟米,胡乱熬些粥吃,你又吃我们的。”智深吃五七口,听得了这话,便撇了不吃。只听的内里有人嘲歌。智深洗了手,提了禅杖,也来看时,破壁子里瞥见一个道人,头带皂巾,身穿布衫,腰系正色绦,脚穿麻鞋,挑着一担儿,一头是个竹篮儿,内里露些鱼尾,并荷叶托着些肉。一头担着一瓶酒,也是荷叶盖着。口里嘲歌着唱道:“你在东时我在西,你无男人我无妻。我无妻时犹闲可,你无夫时好孤凄。”那几个老衲人赶出来,动摇手,悄悄地指与智深道:“这个道人便是飞天夜叉丘小乙。”智深见指说了,便提着禅杖,随后跟去。那道人不知智深在前面跟来,只顾走入方丈后墙里去。智深随即跟到内里,看时,见绿槐树下放着一条桌子,铺着些盘馔,三个盏子,三双箸子,当中坐着一个胖和尚,生的眉如漆刷,脸似墨装,疙瘩的一身横肉,胸脯下暴露黑肚皮来。边厢坐着一个年幼妇人。那道人把竹篮放下,也来坐地。
智深走到面前,那和尚吃了一惊,跳起家来,便道:“请师兄坐,同吃一盏。”智深提着禅杖道:“你这两个如何把寺来废了?”那和尚便道:“师兄请坐,听小僧说。”智深睁着眼道:“你说!你说!”那和尚道:“在先敝寺非常好个去处,田庄又广,僧众极多,只被廊下那几个老衲人吃酒撒泼,将钱养女,长老禁约他们不得,又把长老排告了出去。是以把寺来都废了,僧众尽皆走散,田土已都卖了。小僧却和这个道人,新来方丈其间,正欲要清算庙门,修盖殿宇。”智深道:“这妇人是谁,却在这里吃酒?”那和尚道:“师兄容禀:这个娘子,他是前村王有金的女儿。在先他的父亲是本寺施主,现在消乏了家私,克日好生狼狈,家间人丁都没了,丈夫又得病,因来敝寺借米。小僧看施主施主面,取酒相待,别无他意,师兄休听那几个老牲口说。”智深听了他这篇话,又见他如此谨慎,便道:“叵耐几个老衲戏弄洒家。”提了禅杖,再回香积厨来。这几个老衲方才吃些粥,正在那边。瞥见智深嗔忿的出来,指着老衲人道:“本来是你这几个坏了常住,犹安闲俺面前扯谎。”老衲人们一齐都道:“师兄休听他说,当今养着一个妇女在那边。他恰才见你有戒刀、禅杖,他无东西,不敢与你相争。你若不信时,再去走遭,看他和你怎地。师兄,你自深思:他们吃酒吃肉,我们粥也没的吃,恰才还只怕师兄吃了。”智深道:“也说得是。”倒提了禅杖,再往方丈厥后,见那角门却早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