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武松威震平安寨 施恩义夺快活林[第4页/共5页]
天明起来,才开得房门,只见夜来那小我提着桶洗面水出去,教武松洗了面,又取漱口水漱了口;又带个篦头待诏来替武松篦了头,绾个髻子,裹了巾帻;又是一小我将个盒子入来,取出菜蔬下饭,一大碗肉汤,一大碗饭。武松想道:“由你走道儿!我且落得吃了!”
当下张青叫火家便从剥人凳上搀起两个公人来,孙二娘便去调一碗解药来。张青扯住耳朵灌将下去。没半个时候,两个公人如梦中睡觉的普通,爬将起来,看了武松说道:“我们却如何醉在这里?这家恁麽好酒!我们又吃未几,便恁地醉了!记取他家,返来再问他买吃!”
次日,武松要行,张青那边肯放,连续留住管待了三日。武松俄然感激张青伉俪两个。论年齿,张青却长武松九年,是以,张青便把武松结拜为弟。武松再辞了要行。张青又置酒送路,取出行李、包裹、缠袋,来交还了,又送十来两银子与武松,把二三两碎银子赍发两个公人。武松就把这十两银子一发与了两个公人,再带上行枷,还是贴了封皮。张青和孙二娘送出门前。武松俄然感激,只得挥泪别了,取路投孟州来。
武松坐到日中,那小我又将一个提盒子入来,手里提着一注子酒。将到房中,翻开看时,排下四般果子,一只熟鸡,又有很多蒸卷儿。那人便把熟鸡来撕了,将注子里好酒筛下请都头吃。武松内心忖道:“毕竟是如何?……”到晚又是很多下饭;又请武松沐浴了乘凉、安息。武松自思道:“众囚徒也是这般说,我也是这般想,却怎地这般请我?……”
武松又说:“山东及时雨宋公明仗义疏财,如此豪杰,现在也为事逃在柴大官人庄上。”两个公人听得,惊得呆了,只是下拜。武松道:“可贵你两个送我到这里了,终不成有害你之心。我等江湖上豪杰们说话,你休要吃惊。我们并不肯害为善的人。你只顾吃酒,明日到孟州时,自有相谢。”当晚就张青家里歇了。
那来的人把武松一带带到点视厅前。那管营相公道在厅上坐。五六个军汉押武松在劈面。管营喝叫除了行枷,说道:“你那囚徒免得太祖武德天子旧制:凡是初到配军,须打一百杀威棒。那兜拖的,背将起来!”武松道:“都不要你世人闹动;要打便打,也不要兜拖!我如果躲闪一棒的,不是打虎豪杰!从先打过的都不算,重新再打起!我若叫一声便不是阳谷县为事的好男人!”――两边看的人都笑道:“这痴汉弄死!且看他如何熬!”――“要打便打毒些,不要情面棒儿,打我不欢愉!”两下世人都笑起来。
那两个男人安排倾下汤,武松跳在浴桶内里洗了一回,随即送过浴裙手巾,教武松拭了,穿了衣裳。一个自把残汤倾了,提了浴桶去。一个便把藤簟纱帐将来挂起,铺了藤簟,放个凉枕,叫了安设,也归去了。
那施恩叉手不离方寸,才说出这件事来。有分教武松显出那杀人的手腕,重施这打虎的威风。恰是:双拳起处云雷吼,飞脚来时风雨惊。毕竟施恩对武松说出甚事来,且听下回分化。
那军汉拿起棍来,吆呼一声,只见管营相公身边,立着一小我,六尺以上身材,二十四五年纪,白净面皮,三绺髭髯;额头上缚着赤手帕,身上穿戴一领青纱上盖,把一条白绢搭膊络动手。那人便去管营相公耳朵边略说了几句话。只见管营道:“新到囚徒武松,你路上途中曾害甚病来?”武松道:“我於路未曾害!酒也吃得!肉也吃得!饭也吃得!路也走得!”管营道:“这厮是途中抱病到这里,我看他面皮才好,且寄下他这顿杀威棒。”两边行杖的军汉低低对武松道:“你快说病。这是相公姑息你,你快只推曾害便了。”武松道:“未曾害!未曾害!打了倒乾净!我不要留这一顿‘寄库棒’!寄下倒是钩肠债,几时得了!”两边看的人都笑。管营也笑道:“想你这男人多管害热病了,未曾得汗,故出大言。不要听他,且把去禁在单身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