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翡翠坠子（一）[第1页/共3页]

门房见他两只眼睛滴溜溜乱转，没好气地在背后推了一把，余骓内心讪讪，嘴上却说：“我眼就长如许。”

那边也远远传过来答复：“晓得了！”

小丫头带着余骓到了一处屋子，细心看竟是处佛堂，他灵敏地听到屋内传来女人细细的抽泣，心下生疑——这年刚过，如何落泪了？乡间的年节更讲究一些，就连小儿都会被家里大人拿麦芽糖哄着，不叫有哭声儿，更别说妇人，哭出来但是很不吉利的。

她支支吾吾半天，才羞赧地小声说：“要甚么价，明天看了东西再说，只是你多带些钱……我、我另有个不情之请，这坠子您收了先不要急着脱手，我还想再赎返来……”

“好好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公允买卖。”

大爷又问：“要这些菜墩子做甚么？收归去当柴火？”

他站在门口刚要拍门，门却俄然从内里翻开了，一盏火油灯探出来，内里的人却只暴露一双眼。余骓愣在那边，内里的人对上余骓的视野，也被吓了一跳。

这年景不是甚么好年景，兵荒马乱，谁家留着那些不能吃不能喝的死物，他们给的代价合适，也就让收走了。

吴侬软语，跟北方严格的寒冬格格不入。

小丫头手举着油灯在前面七拐八拐，终究引他进了一间堆栈。堆栈不大，一推开门扬起些灰尘，看起来是好久没进过人了。内里桌子上凳子上，另有地上，放着几样瓷器，有大有小，地上另有几口小箱子，张夫人拿出张手绢垫着箱子亲手去翻开了，这才低头转向余骓。

“夫人要一起卖了？”

那位夫人开了门出来，声音里倒是听不出哭过，她也不直接跟余骓说话，将油灯递给小丫头，低声说带他过来吧。

打雪仗的小孩子稀稀拉拉被叫回家吃晚餐，年青人拎着菜墩从胡同里出来，天气已经暗得看不清他的脸。

他婉拒道：“不了，我还急着去张家看看呢，大过年的不晓得能不能收着东西，这么冷，出来一趟不轻易。”

一个男人站在屋檐下，穿戴玄色棉袄，头上戴着两只捂耳很长的棉帽子。他背上背着个长匣子，快有别人那么长了，拿破布缠着。别人问起来只说是土枪，打兔子用的。

门房口音很重，余骓得吃力才气听懂，他风俗性拱手笑了笑：“我是收老东西的，不知贵府可有甚么想换新的器物啊？”

余骓说完就从速进了二门，门房进不来，站在门口连续串地骂，院子里静悄悄的，他的骂声就格外刺耳，因而还没骂上几句便被个婆子拎着耳朵拽走了。

“你做么子的哟？”

“快往屋里避一避，这帮小丧门星……去去去！别在门口兵戈！才扫出来又扔上雪！”

“你过来看看，这些东西，你能收多少？”

被扔下去的恰是他刚费钱收走的菜墩子。

“要不喝碗热水再走？”

“这……”

“切，买卖人，世故。”

余骓薄薄的嘴唇悄悄一撇，屋里的抽泣声俄然停下来，仿佛向来没有过似的。不一会儿门被推开，走出个女人。她手里端着盏油灯，豆大的火光被夜风一吹，忽忽悠悠，将她的影子拉长。

转头却摸着鼻子嘀咕：“就是长辈叫我走街串巷啊，家传技术。”

张夫人背对着小丫头举的油灯，看不入迷采神采，余骓说完等了一会儿才听到她说话：“你可莫要欺负我妇道人家不懂行道，这都是好东西，你随便给个收褴褛的价，我是不卖的，我还要现钱，大洋和金条，票子是不要的。”

大爷笑了起来：“你如果去张家可别光收菜墩子啊。大户人家，好东西多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