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秦始皇本纪[第6页/共13页]

右秦襄公至二世，六百一十岁。

且夫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殽函之固自如也。陈涉之位，非尊於齐、楚、燕、赵、韩、魏、宋、卫、中山之君；鉏耰棘矜，非錟於句戟长铩也；適戍之众，非抗於九国之师；深谋远虑，行军用兵之道，非及乡时之士也。但是成败异变，功业相反也。试使山东之国与陈涉度长絜大，比权量力，则不成同年而语矣。然秦以戋戋之地，千乘之权，招八州而朝同列，百有馀年矣。然后以六合为家，殽函为宫，一夫作难而七庙堕，身故比武，为天下笑者，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天子休烈，平一宇内，德惠脩长。三十有七年，亲巡天下，周览远方。遂登会稽，宣省风俗，黔黎斋庄。群臣诵功，本原事迹，追首高超。秦圣临国，始定刑名，显陈腐章。初平法度，审别职任，以立恒常。六王专倍，贪戾傲猛，率众自彊。残暴恣行，负力而骄，数动甲兵。阴通间使，以事合从，行动辟方。内饰诈谋，外来侵边，遂起祸患。义威诛之，殄熄暴悖，乱贼灭亡。圣德广密，六合当中，被泽无疆。天子并宇，兼听万事，远近毕清。运理群物，磨练究竟，各载其名。贵贱并通，善否陈前，靡有隐情。饰省宣义，有子而嫁，倍死不贞。防隔表里，制止淫泆，男女絜诚。夫为寄豭，杀之无罪，男秉义程。妻为逃嫁，子不得母，咸化廉清。大治濯俗，天下承风，蒙被休经。皆遵度轨，和安敦勉，莫不顺令。黔黎脩絜，人乐同则，嘉保承平。后敬奉法，常治无极，舆舟不倾。从臣诵烈，请刻此石，光垂休铭。

孝明天子十七年十月十五日乙丑，曰：

维二十八年，天子作始。端平法度，万物之纪。以明人事，条约父子。圣智仁义，显白事理。东抚东土，以省卒士。事已大毕，乃临于海。天子之功，勤奋本领。上农除末，黔黎是富。普天之下，抟心揖志。东西一量，同书笔墨。日月所照，舟舆所载。皆终其命，莫不对劲。应时动事，是维天子。匡饬异俗，陵水经地。忧恤黔黎，朝夕不懈。除疑定法，咸知所辟。方伯分职，诸治经易。举错必当，莫不如画。天子之明，临察四方。尊卑贵贱，不逾次行。奸邪不容，皆务贞良。细大极力，莫敢怠荒。远迩辟隐，专务肃庄。端直敦忠，奇迹有常。天子之德，存定四极。诛乱除害，兴利致福。节事以时，诸产滋长。黔黎安宁，不消兵革。六亲相保，终无寇贼。驩欣奉教，尽知法度。六合以内，天子之土。西涉流沙，南尽北户。东有东海，北过大夏。人迹所至，无不臣者。功盖五帝，泽及牛马。莫不受德，各安其宇。

子婴度次得嗣，冠玉冠，佩华绂，车黄屋，从百司，谒七庙。小人乘非位，莫不怳忽失守，苟安日日，独能长念卻虑，父子作权，近取於户牖之间，竟诛猾臣，为君讨贼。高死以后，宾婚未得尽相劳，餐未及下咽，酒未及濡唇，楚兵已屠关中，真人翔霸上，素车婴组，奉其符玺，以归帝者。郑伯茅旌鸾刀，严王退舍。河决不成复壅，鱼烂不成复全。贾谊、司马迁曰：“向使婴有庸主之才，仅得中佐，山东虽乱，秦之地可全而有，宗庙之祀未当绝也。”秦之积衰，天下土崩崩溃，虽有周旦之材，无所复陈其巧，而以责一日之孤，误哉！俗传秦始皇起罪过，胡亥极，得其理矣。复责小子，云秦地可全，所谓不通时变者也。纪季以酅，春秋不名。吾读秦纪，至於子婴车裂赵高，何尝不健其决，怜其志。婴死生之义备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