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海眼[第1页/共2页]
现在我跪在爷爷墓前,香灰跟着海风飘向大海。远处传来如有若无的铜铃声,与二十年前阿谁月夜的声音分毫不差。潮流漫过脚背时,我摸到沙岸下埋着甚么硬物——是半块缺角的玉璧,大要阴刻着九条螭龙纹,龙首正对着吕四港方向。
波浪俄然掀起十丈高的水墙,铜铃声里异化着锁链断裂的脆响。十二万斤的金人从海底缓缓升起,青铜大要充满珊瑚藤壶,每道纹路都排泄幽蓝的鬼火。当金人完整浮出海面时,我闻声识动山摇的哭嚎声从海底传来,无数惨白的手从车底伸出,抓住马车轮子往深海里拖。
"秦始皇的车驾!"爷爷俄然冲动跪坐在礁石上,咳出的血沫染红了我的衣衿。而我只见到海上雾气越来越浓了,甚么也看不见,而我的爷爷却说,瞥见秦始皇正环环的驾车向他行来正,当时在爷爷话语的指导下我仿佛也瞥见马车上端坐着个戴冕旒的身影,鲛绡制成的冕旒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虹彩,十二旒白玉珠串后是一张青紫色的脸——那清楚是爷爷的脸!
二十岁生日那天,我在阁楼发明了爷爷的日记。牛皮封面里夹着半片破裂的青铜剑刃,剑身上缠着退色的红绳。日记最后一页的墨迹被水渍晕染,勉强辨认出几个字:"徐福东渡,实为镇眼......"窗外俄然传来巨浪拍岸的轰鸣,我昂首望向月光下的海面,竟瞥见十二座金人表面在浪涛中若隐若现,每尊金人胸口都嵌着与渔牌不异的青铜图腾。
海风裹着咸涩的水雾扑在脸上,我攥着退色的青铜渔牌,指甲深深掐进藤壶状的斑点里。香烛在墓碑前明显灭灭,恍忽间九岁那年的浪涛声又从影象深处翻涌上来。爷爷临终前没能说完的那句话像海底暗礁,二十年来始终硌在我心口——"海底眼压着的......"
浪花俄然狠恶翻涌,十二尊金人踏着月光从海底升起。最火线那尊的胸口,鲜明嵌着父亲的玉牌。当第一缕晨光扯开海雾时,我瞥见金人背后的海底宫殿正在缓缓开启,龙鳞瓦上固结的水珠折射出七彩光晕,好像爷爷故事里描述的水晶宫。而在金人中心的青铜马车里,端坐着戴冕旒的身影,十二旒白玉珠串后是一张熟谙的青紫色脸庞——与墓碑上爷爷的遗像分毫不差。
那年腐败节后,吕四港俄然鼓起了打捞沉船的高潮。父亲总在深夜单独出海,他的帆布包里总揣着爷爷留下的帆海图,边角被海水泡得发皱。我偷看过一次,泛黄的羊皮纸上画着旋涡状的海眼,四周密密麻麻标注着星图般的标记,像极了爷爷渔牌上的纹路。
我攥着爷爷的衣角往他怀里缩,听着浪涛声里混着如有若无的铜铃声。爷爷抬高声音说:"秦始皇把咸阳宫全部搬到了水晶宫里,龙鳞做瓦珊瑚当柱,金銮殿的台阶满是夜明珠铺的。他让虾兵蟹将把六国的青铜剑熔了,铸了座十二万斤的金人镇在海底眼。"
波浪退去时,沙岸上只剩下那半块玉璧。我俄然想起爷爷总说他的老骨头是贝壳粘起来的,现在终究明白,那些贝壳里藏着全部吕四港的奥妙。当第一声汽笛在雾中响起,我将玉璧投入海中,波纹泛动间,仿佛瞥见爷爷正坐在龙鳞瓦上向我浅笑,他的旱烟杆敲在珊瑚柱上,收回与铜铃同频的哭泣。
也是在我九岁那年是爷爷讲的最后一次故事了。爷爷说:"刚子,过来。"他用裹着胶布的旱烟杆敲礁石,皱纹里嵌着盐粒结晶。
"刚子啊,你晓得秦始皇为啥要派徐福去东海找仙药吗?"爷爷用旱烟杆敲了敲礁石,月光把他脸上的皱纹照得更深了,"那年我在吕四港打渔,碰到个老船工,他奉告我说秦始皇底子没病死沙丘,而是被东海龙王接去海底当巡海夜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