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三生三世[第3页/共5页]
那一树烟霞底下立着的黑袍青年,正微微探身,苗条手指轻抚跟前立着的墓碑。
折颜说墨渊是在第八日上头赶来的。他甚么时候来的我不清楚,昏黄中约莫有个印象,当时我坐在东皇钟底下脑中空空,前尘后事全不晓得,恍一睁眼却见着墨渊他立在仙障以外,皱眉瞧着我。
织越小仙除了常同我说戏,分外也常提及他这个远房表哥。按她的说法,她这个表哥贤明神武,乃是个不世之才,只可惜命薄了些,年纪轻简便战死疆场,徒留一双悲得半死的老父母加个整日哭泣不止的荏强大儿,不幸不幸。她常常叹出不幸二字,脸上便公然一副悲天悯人之态。我却并不感觉她表哥一家多么不幸,约莫迩来已将存亡看开。
实在换个角度来想一想,也就豁然了。他们凡界有个庄周梦蝶的典故,说一个叫庄周的凡人做梦变作了只胡蝶,翩翩起舞非常欢愉。半晌后醒过来,却发明本身还是凡人庄周。不晓得是庄周发梦变作胡蝶,还是胡蝶发梦变作了庄周。畴前我实实在在地过日子,把梦境当作虚幻。现在如许令我非常痛苦。那不如掉个个儿,把梦境当作真的来过日子,把实际全当作虚幻。人生仍然一样没差,不过换种过日子的体例罢了,却能令我欢愉满足。这也是一种看开吧。
折颜同四哥见我气色渐好,只是日渐嗜睡罢了,便不再常看着我,约莫他们已多多极少放下了心。
本日,我又坐在这楼入耳戏,戏台上挺应景地唱了一出牡丹亭。恰是十月初五,宜婚嫁出行,忌兵器,三年前本日此时,夜华他离我而去。我灌了一口酒,看戏台子上的青衣将水袖舞得洋洋洒洒。
四哥得空经常带我去凡界逛一逛,聊以遣我的怀,趁便遣他的怀。游山时他会说:“你看这矗立入云的大山,站在山顶一看,这人间统统纤细如此,不会令你气度瞬时广博起来吗?不会令你感觉小后代情伤不过是天涯的浮云,一挥手便可抹去吗?”游水时他会说:“你看这飞流直下的瀑布,奔腾入河川,不舍日夜,且从不转头。你看了这个瀑布,不会感觉人生亦是如此,不能转头,老是要向前看的吗?”游集市时他会说:“你看这蝼蚁普通的凡人,能活着上走的不过数十载春秋,且还受司命排的各种命格所困,种田的大多平生贫苦,读书的大多志不能展,养在深闺的好女儿大多嫁个王八丈夫。可他们仍欢欢乐喜地过着。你看了这些凡人,不会感觉自个儿比他们好上太多了吗?”
墨渊的声音在背面响起:“你怎的这般不谨慎,驾个云也能跌下去?”
织越执起茶壶倒了杯冷茶,润了润嗓子,摆布瞧了瞧,再掩着嘴角凑过来:“我阿谁表哥,我不是奉告过你他死了三年吗?三年前,合族都觉得他只剩个尸体,元神早灰飞烟灭了。他们做了副玄晶冰棺将他沉在一个海子里,我当初还去瞧过的。昨儿那静了几十万年的海子却俄然闹起来,海水嗖嗖朝上蹿,掀起十丈浪高,竟将那副玄晶冰棺托了起来。他们说将海水搅得腾起来的恰是环绕在冰棺四周的仙泽。你说怪不怪,我表哥的元神都灰飞烟灭了,却还能有这么强大的仙泽护着。合族的人没一个晓得如何回事,我们几个小一辈的被赶出来时,族长朴重了底下的小仙去请我们族中一个尊神。我爹娘说,指不定表哥他底子没死。唉,倘若他没死,小阿离便不消整日再哭哭啼啼了。”
夜华被他爹娘带走后,我在桃树下闲坐了半月,整日里浑浑噩噩,面前常呈现他的幻影。皆是一身玄袍,头发轻柔散下来,发尾处拿根帛带绑了。或靠在我膝头翻书,或坐在我劈面摆一张几作画,水君布雨时,还会将我揉在怀中,帮我遮雨。闲坐在桃树下的这半月,我感觉夜华他不时伴着我,我很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