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公子妓院说科场家人苗疆报信息[第1页/共5页]
大爷、二爷才住下,便催着尤胡子去买两顶新方巾,考篮、铜铫、号顶、门帘、火炉、烛台、烛剪、卷袋,每样两件。赶着到鹫峰寺写卷头,交卷。又摒挡场食:月饼、蜜橙糕、莲米、圆眼肉、人参、炒米、酱瓜、生姜、板鸭。大爷又和二爷说:“把贵州带来的阿魏带些出来,恐怕在里头写错了字焦急。”足足摒挡了一天,才得停妥。大爷、二爷又本身细细一件件的查点,说道:“功名事大,不成草草。”
到初八早上,把这两顶旧头巾叫两个小子带在头上,抱着篮子到贡院前服侍。一起打从淮清桥过,那赶抢摊的摆着红红绿绿的封面,都是萧金铉、诸葛天申、季恬逸、匡超人、马纯上、蘧马先夫选的时文。一向比及晚,仪征学的秀才点完了,才点他们。进了头门,那两个小厮到底不得出来。大爷、二爷本身抱着篮子,背着行李,瞥见两边芦柴堆火光一向亮到天上。大爷、二爷坐在地下,解怀脱脚。闻声内里大声喊道:“细心搜检!”大爷、二爷跟了这些人出来。到二门口接卷,进龙门归号。初旬日出来,累倒了,每人吃了一只鸭子,眠了一天。三场已毕。到十六日,叫小厮拿了一个“都督府”的溜子,溜了一班伶人来谢神。
桂林杏苑,空成魂梦之游;
话说两个婊子才进房门,王义安向洗手的那小我道:“六老爷,你请过来,看看这两位新女人。”两个婊子昂首看那人时,头戴一顶破头巾,身穿一件油透的玄色绸直裰,脚底下穿了一双旧尖头靴,一副大黑麻脸,两只的溜骨碌的眼睛。洗起手来,本身把两个袖子尽管往上勒。又不像文,又不像武。
两人回到下处。过了二十多天,贡院前蓝单取进墨浆去,晓得就要发表。过了两日,放出榜来,弟兄两个都没中。坐鄙人处,足足气了七八天。领出落卷来,汤由三本,汤实三本,都三篇未曾看完。两小我伙着痛骂帘官、主考不通。正骂的兴头,贵州衙门的家人到了,递上家书来。两人拆开来看。只因这一番,有分教:
毕竟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那嫖客出去坐下,王义安就叫他称出几钱银子来,买了一盘子驴肉,一盘子煎鱼,十来筛酒。因汤六老爷是教门人,买了二三十个鸡蛋,煮了出来。点上一个灯挂。六老爷首席,那嫖客对坐,六老爷叫细女人同那嫖客一板凳坐,细女人撒娇撒痴定要同六老爷坐。四人坐定,斟上酒来,六老爷要猜拳,输家吃酒赢家唱。六老爷赢了一拳,本身哑着喉咙唱了一个《寄生草》。便是细女人和那嫖客猜。细女人赢了,六老爷叫斟上酒,听细女人唱。细女人别转脸笑,不肯唱。六老爷拿快子在桌上催着敲,细女人只是笑,不肯唱。六老爷道:“我这脸是帘子做的,要卷上去就卷上去,要放下来就放下来。我要细女人唱一个,偏要你唱!”王义安又走出去帮着催促,细女人只得唱了几句。唱完,王义安道:“王老爷来了。”那巡街的王把总出去,见是汤六老爷,才不言语。婊子磕了头,一同退席吃酒,又添了五六筛。直到四更时分,大老爷府里小狗子拿着“都督府”的灯笼,说:“府里请六爷。”六老爷同王老爷方才去了。嫖客进了房,端水的来要水钱,捞毛的来要费钱。又闹了一会,婊子又通头,洗脸,刷屁股。比及上床,已鸡叫了。
少刻就排上酒来。叫的教门厨子,备的教门席,都是些燕窝、鸭子、鸡、鱼。六老爷本身捧着酒奉大爷、二爷上坐,六老爷下陪,两个婊子打横。那菜一碗一碗的捧上来,六老爷逼手逼脚的坐在底下吃了一会酒。六老爷问道:“大爷、二爷这一到京,就要出场了。初八日五更鼓先点承平府,点到我们扬州府怕不要晚?”大爷道:“那边就点承平府?贡院前先放三个炮,把栅栏子开了,又放三个炮,把大门开了,又放三个炮,把龙门开了——共放九个大炮。”二爷道:“他这个炮还没有我们白叟家辕门的炮大。”大爷道:“略小些,也差未几。放过了炮,至公堂上摆出香案来。应天府尹大人戴着幞头,穿戴蟒袍,行过了礼,立起家来,把两把遮阳遮着脸。布政司书办跪请三界伏魔大帝关圣帝君出场来弹压,请周将军出场来巡场。放开遮阳,大人又行过了礼。布政司书办跪请七曲文昌野蛮梓潼帝君出场来主试,请魁星老爷出场来放光。”六老爷吓的吐舌道:“本来要请这些神道菩萨出去,可见是件大事。”顺女人道:“他里头有这些菩萨坐着,亏大爷、二爷好大胆还敢出来。如果我们,就杀了也不敢出来!”六老爷正色道:“我们大爷、二爷也是天上的文曲星,怎比得你女人们!”大爷道:“请过了文昌,大人朝上又打三恭,书办就跪请各举子的功德父母。”六老爷道:“怎的叫做功德父母?”二爷道:“功德父母,是人家中过进士做过官的祖宗,方才请了出去。如果那考老了的秀才和那百姓,请他出去做甚么呢!”大爷道:“每号门前另有一首红旗,底下另有一首黑旗。那红旗底下是给了局人的恩鬼墩着,黑旗底下是给了局人的怨鬼墩着。到这时候,大人上了公座坐了。书办点道:‘恩鬼进,怨鬼进。’两边齐烧纸钱。只见一阵阴风飒飒的响。滚了出去,跟着烧的纸钱滚到红旗、黑旗底下去了。”顺女人道:“阿弥陀佛!可见人要做好人,到这时候就见出分晓来了。”六老爷道:“像我们大老爷在边上积了多少功德,活了多少性命,那恩鬼也不知是多少哩。一枝红旗,那边墩得下?”大爷道:“幸亏六哥不出场,如果六哥要出场,生生的就要给怨鬼拉了去。”六老爷道:“这是怎的?”大爷道:“像前科我宜兴严世兄,是个饱学秀才。在场里做完七篇文章,大声朗读,俄然一阵微微的风,把蜡烛头吹的乱摇,翻开帘子伸进一个头来。严世兄定睛一看,就是他相与的一个婊子。严世兄道:‘你已经死了,如何来在这里?’那婊子望着他嘻嘻的笑。严世兄急了,把号板一拍,那砚台就翻过来,连黑墨都倒在卷子上,把卷子黑了一大块,婊子就不见了。严世兄感喟道:‘也是我命该如此!’不幸下着大雨,就交了卷,冒着雨出来,鄙人处害了三天病。我去看他,他奉告我如此。我说:‘你当初不知如何作践了此人,他以是来寻你。’六哥,你平生作践了多少人?你说这大场进得进不得?”两个女人鼓掌笑道:“六老爷好作践的是我们,他若出场。我两小我就是他的怨鬼。”吃了一会,六老爷哑着喉咙唱了一个小曲,大爷、二爷拍着腿,也唱了一个,婊子唱是不消说。闹到半夜鼓,打着灯笼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