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杜少卿平居豪举娄焕文临去遗言[第1页/共5页]
杜少卿醉了,问道:“臧三哥,我且问你,你定要这廪生做甚么?”臧蓼斋道:“你那边晓得!廪生,一来中的多,中了就仕进。就是不中,十几年贡了,朝廷试过,就是去做知县、推官,穿螺蛳结底的靴,坐堂,洒签,打人。像你如许大老官来打秋风,把你关在一间房里,给你一个月豆腐吃,蒸死了你!”杜少卿笑道:“你这匪类,下贱无耻极矣!”鲍廷玺又笑道:“笑谈,笑谈!二位老爷都该罚一杯。”当夜席散。
京师池馆,又看豪杰来游;
话说世人吃酒散了,韦四太爷直睡到次日上午才起来,向杜少卿告别要去,说道:“我还筹算到你令叔、令兄各家逛逛。昨日扰了世兄这一席酒,我内心欢愉极了!别人家猜想也没如许风趣。我要去了,连这臧朋友也不能回拜。世兄,替我请安他罢。”杜少卿又留住了一日。次日,雇了轿夫,拿了一只玉杯和赣州公的两件衣服,亲身送在韦四太爷房里,说道:“先君拜盟的兄弟,只要老伯一名了,而后要求老伯常来逛逛。小侄也常到镇上请老伯安。这一个玉杯,送老伯带去吃酒。这是先君的两件衣服,送与老伯穿戴,如瞥见先君的普通。”韦四太爷欢乐受了。鲍廷玺陪着又吃了一壶酒,吃了饭。杜少卿拉着鲍廷玺,陪着送到城外,在轿前作了揖。韦四太爷去了。两人返来,杜少卿就到娄太爷房里去问候。娄太爷说,身子好些,要打发他孙子归去,只留着儿子在这里伏侍。
那王知县纱帽便服,出去作揖再拜,说道:“久仰先生,不得一面。今弟在困厄当中,蒙先生慨然以尊斋相借,介弟感愧无地,以是先来谢过,再细细就教。刚好臧年兄也在此。”杜少卿道:“老父台,些小之事,不敷介怀。荒斋原是余暇,竟请搬过来便了。”臧蓼斋道:“弟子正要同敝友来候教员,不想返劳教员先施。”王知县道:“不敢,不敢。”打恭上轿而去。
门上拿了两副帖子走出去,禀道:“臧三爷明日请少爷吃酒,这一副帖子,说也请鲍师父去坐坐。”杜少卿道:“你说,拜上三爷,我明日必来。”次日,同鲍廷玺到臧家。臧蓼斋办了一桌划一菜,恭恭敬敬,奉坐请酒,席间说了些闲话。到席将终的时候,臧三爷斟了一杯酒,高高奉着,走过席来,作了一个揖,把酒递与杜少卿,便跪了下去,说道:“老哥,我有一句话奉求。”杜少卿吓了一跳,仓猝把酒丢在桌上,跪下去拉着他,说道:“三哥,你疯了?这是怎说?”臧蓼斋道:“你吃我这杯酒,应允我的话,我才起来。”杜少卿道:“我也不晓得你说的是甚么话,你起来讲。”鲍廷玺也来帮着拉他起来。臧蓼斋道:“你应允了?”杜少卿道:“我有甚么不该允?”臧蓼斋道:“你吃了这杯酒。”杜少卿道:“我就吃了这杯酒。”臧蓼斋道:“候你干了。”站起来坐下。杜少卿道:“你有甚话,说罢。”臧蓼斋道:“目今宗师考庐州,下一棚就是我们。我前日替人管着买了一个秀才。宗师有人在这里揽这个事,我已把三百两银子兑与了他。厥后他又说出来:‘上面严紧,秀才不敢卖,到是把考品级的开个名字来补了廪罢。’我就把我的名字开了去,本年这廪是我补。但是这买秀才的人家要来退这三百两银子,我若没有还他。这件事就要破!身家性命干系,我以是和老哥商讨,把你前日的田价借三百与我打发了这件,我将来渐渐的还你。你方才已是依了。”杜少卿道:“呸!我当你说甚么话,本来是这个事。也要大惊小怪,叩首礼拜的,甚么要紧?我明日就把银子送来与你。”鲍廷玺拍动手道:“好利落,好利落!拿大杯来再吃几杯!”当下拿大杯来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