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前尘[第1页/共3页]
“说甚么见外的话。”宋建春感喟,眼圈也是微红,“先别多想,娘舅明日要进京述职,带着你一道去接他出来。”顿了下,语气非常游移,“重光的事真没有转圜余地了?”
令容提着裙角走向水边敞厅,脚步仓促。轻巧的荷叶纱裙随风扬起,勾住道旁花枝,她满心焦灼,没耐烦留步去取开,就着裙子扯断花枝,也来不及摘,带着残枝三两步跨进厅中。
七年前一桩冤案,靖宁伯府被连累问罪,令她几近家破人亡。祖父在变故当天便急痛迷心,被捉入监狱没多久,放手人寰。父亲被判了放逐,没挨两年就丢了性命,娘亲听到凶信,也没能撑过阿谁阴雨连缀的春季。
从潭州到都城最快也需六日,马车辘辘驶出城门,郊野间古柳扶风,晴光满川。
隆冬傍晚,暑热犹在,潭州刺史府的后院中风送荷香。
和离于她算是摆脱,唯独不舍的只要宋建春。这位娘舅膝下没有女儿,从令容出世时就心疼她,先前两家订婚,后代结婚时,还欢畅得开仓散米,为小伉俪求福报。现在闹到这步地步,心中必然非常难受。今后虽与宋重光一别两宽,娘舅这些年的苦心和恩典倒是不能忘的。
眼中潮热消去,想到即将相逢的哥哥时,犹有泪痕的脸上垂垂暴露笑意。
回到住处,令容将那皱巴巴的宣纸摊开,细看了好几遍。
满腹劝说的话终化为感喟,宋建春踱步出门,叫令容回屋安息。
厥后府里获咎了宫中权贵,被卷进一场莫须有的谋逆案,男丁尽数问罪。因宋建春在潭州为官,令容的娘亲便只好携她到潭州餬口。
彼时韩蛰已升任门下侍郎,以相爷的身份受命去平兵变,路子潭州时被宋建春接待。
当初襁褓里的女婴已然长成了二十岁的美妇,这个儿媳是他看着长大的,幼时玉雪敬爱,娇憨小巧,出阁时凤冠霞帔,娇丽面貌几近轰动全部潭州城。现在少女憨态渐敛,端倪委宛韵致,苗条曼妙的身姿立在水边窗畔,虽只要发髻间的珠钗玉簪装点,美目傲视之间倒是神采奕奕,鲜艳动听。
令容没想到会有外男来后园,一时候惊诧迷瞪。
宋建春大怒,将宋重光狠狠抽了一顿,过后,阮氏却仍做主将那女子纳为妾室。
风卷着雨点打在车厢,吹得侧帘乱飞,令容怕雨滴扑出去,忙跪坐在车厢中,想拿小银勾挂住侧帘。滚滚雷声中,透过卷起的帘角,俄然有森冷寒光逼近,未等令容反应过来,锋锐的铁箭便破帘而入,重重刺在她的脑门。
现在兄妹即将相逢,怎能不欢乐?
令容已不记得当时心中有多痛了,只清楚记取当时的动机――和离。
那会儿还是初夏,令容才叫人做了豆糖粉饺,吃得心对劲足,在后园漫步消食。因感觉热,叫人回屋去取团扇,坐在牡丹丛的青石上小憩,不知怎的睡了畴昔。
倘若宋重光没许过那些信誉,倘若她对宋重光情义不深,或许能对妾室视而不见。
迷含混糊醒来,就见牡丹花瓣散落满地,有个身材颀长魁伟的男人站在她跟前,一身鸦青长衫也不嫌热,端着张寂然的脸,目光通俗,竟在看她。
六合间的统统猝然温馨。
目光稍抬,箭身卷着帘子,犹自颤抖。
……
“后晌发来的诏令,新帝即位大赦天下,除了谋逆叛国十恶不赦的罪名,旁的都在赦免之列。娘舅特地问过,按着你哥哥的罪名,这回定能赦免。娘舅已修书去了都城,请京兆府的同僚照看,免得出岔子。”宋建春方阔的脸上带着笑意,将一份誊抄的诏令递给令容,“放心,过不了太久,你们兄妹就能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