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消失的人（一）[第1页/共3页]

下一刻，辛姨从屋子里操了扫把扔出来，又拿了铲子：“谁说他快没了？谁说的？！”

我就这么走进了唐家的会堂。

几天以后的一个早上，我取水洗脸时，蓦地闻声屋外喇叭声冲天，鼓声震地，并且非常欢畅。

那一年枯黄枯黄的春季，哥就那么倒下了。哥犯了怪病，哥倒下了。哥倒下的动静，风也似的从屋子里吹出去了。

只要我不说话。我就算说了话，他们也会当作没听到。

我不再说话了，悄悄听着他们的辩论。一向到结束，我到底要嫁哪儿，他们也没会商出来。倒是快打起来了。

我内心不由有些迷惑，本年大旱，谁表情都不好，谁还吹喇叭唢呐，谁还吹得如此欢畅？就算有，如许招摇过市的，不怕被那些正愁着生存，内心沉闷的逮着来打？我满腹猜疑的出屋子一看，就瞥见十三叔那张笑出了野花的大脸，立马感觉天暗了下来。

“丧事如何穿红衣？打扮得喜庆哩，喇叭还吹得震天响？”

但是现在山上一小我也没有，满山枯黄的草，草上铺满了落叶，没人去拾。家里没粮食没水可煮，谁都在为地里的庄稼忧愁，哪儿另故意机去拾呢。

“不管了，不管了，还是找水去，这世道，真是甚么人都有。”路人们说着话，向这边看了几眼，又都去忙各自的事情了。

他身穿火红火红的大袍衣，跟将近烧起来似的，身后跟着一大群一样穿戴红衣的人，个个打扮得喜庆，滴滴答答吹着喇叭唢呐，砰砰砰敲着鼓，不晓得的还觉得是哪家女人要嫁了。

天灾来了，天灾也跟着来了。有个早晨我们家来了贼，财帛不消说，是一分钱都没给我们落下，家内里连锅碗瓢盆都没了。

我嘴上说着不怕，但是实在内心很忐忑。这群狐狸打着甚么主张我不晓得，归正不会是叫我去用饭。

路人瞥见了，有人说：“这家是女儿要嫁还是男儿要取哩，天都塌啦。”

天灾来了，老天爷没给我们带一滴水，给我们放了一堆老鼠，给我们下了无数怪病。

他们还在会商我的事情。关于婚事。我那年十四十五岁，少女模样初长成。

1970年，是我们过的最惨的那一年。当时候我还没有失忆，还没用上“白堇”这个名字，还没和安常在分开，还没搬到现在地点的村庄。当时候我哥也还没走。

我就是拿着喇叭冲他们喊话，他们也会当作听不见。

“去你爹爹的，改明儿我把你们家都给烧了！”安常在气不打一处来，直顿脚。

这时候安常在刚从屋子里出来，一手拿着一包药要去熬，听得这话，放下一包药，捡起石子就扔：“操你个奶奶的，呸！别让我有刀，有刀我非把你们那玩意儿都割了，一起挂到树上不成。”

集会是按着他们本来在家里的排名，一个个轮番说话。

哥就说，去吧，去吧，此次我和伊叔另有十四叔都不在，你别怕就行了。

我说：“你们这是要卖我嘞。”跟卖猪似的，称完了斤两，就会商着要拿去那里卖，才气卖出更好的代价。

六叔站了起来，但还没说话，七叔就愤然起家，骂道，甚么稳妥，陈家那点财力，我唐家如何看得上，要选，也选赵家墨家这些财力厚的，陈家能成甚么气候？

“等着他没嘞，看他另有几个光阴。我可传闻了，他现在连床都下不了，手也抬不起来咯。不然这会儿，也该出来咯。你们不归去看着他？不归去看紧他？把稳一个转头，他就没气啦。”十三叔笑着说。

他们说的不但是哥的病。

从高处望去，一片片伸展到远处山岭脚下的六合，都只剩下一种色彩。枯黄。连那些长年绿油油的山岭，也被染成了枯黄。这个时候，是上山割草和汇集松毛（松树叶）的时候，当时候煤气不兴，几近家家户户都是在山上割草砍柴的。如果是往年，山上任何能烧火的东西早就都被搜刮一空了，这个时节，山上应当是光秃秃的一片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