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金锁记(10)[第2页/共5页]
霓喜自从跟了窦尧芳,蓦地感觉六合一宽。一样是店堂楼,这药材店便与雅赫雅的绸缎店大不不异,屋宇敞亮,自不待言,那窦尧芳业已把他妻女人等送回客籍去了,店里除却伴计,另使唤着一房人丁,家下便是霓喜为大。窦尧芳有个儿子名唤银官,年方九岁,单把他留在身边,聘了先生教他读书记帐。霓喜估计着窦尧芳已是风中之烛,要作个天长地久的筹算,蓄意要把她女儿瑟梨塔配与银官,初时不过是一句戏言,垂垂当真起来,无日无夜口中嘈嘈着,窦尧芳只得含混答允了。当时两人虽是露水伉俪,各带着各的孩子,却也一心一意过起日子来。霓喜黄烘烘戴一头金金饰。她两个孩子,吉美与瑟梨塔,霓喜忌讳说是杂种人,与银官普通袍儿套儿打扮起来。修道院的尼僧,霓喜嫌她们势利,负气不睬她们了。旧时的小姊妹,又觉出身忒低,来往起来,被店里的伴计瞧在眼里,连带的把老板娘也看扁了。窦家一班亲戚,怕惹是非,又躲得远远的,不去兜揽她,以此也觉孤单。
“不知哪个伴计在外头喝醉了,返来发酒疯,等你姑丈返来了,看我不奉告他!”那内侄去了,玉铭歪倾斜斜走了上来,霓喜赶着他打,道:“不要脸的东西,轮得着你妒忌!”内心倒是喜好的。
霓喜日长无事,操纵惯了的,现在呼奴使婢,茶来伸手,饭来张口,闲得不耐烦了,内心自有一宗不敷处,此时反倒想起雅赫雅的好处来,幸得面前有个崔玉铭,两个打得火普通热。霓喜公开里贴他钱,初时偷偷地贴,脱手且是利落,掉队见窦尧芳不恁的计算这些事,她倒又心疼钱起来。玉铭眼皮子浅,见甚么要甚么,要十回只与他一回,在霓喜已是慷慨万分了。她一辈子与人厮混,只是拿的,没有给的份儿;可贵给一下,给得不标致,受之者内心也不舒畅,霓喜却见不到这些。
固然他全晓得了,霓喜还是重新诉说一遍,道:“雅赫雅听了娼妇的大话,把我休了,撇下我母子三个,没个倚傍。不幸我举目无亲的……发利斯,见了你就像见了亲人似的,怎叫我不悲伤!”说着,更加痛哭起来,发利斯又不便攻讦雅赫雅的不是,没法安抚她,只得从裤袋里取出一叠子钞票,待要递畴昔,又嫌冒昧,本身先把脸涨红了,捞了捞顶心的头发,还是送了过来,霓喜不去接他的钱,却双手端住他的手,住怀里拉,欲待把他的手搁在她心口上,道:“发利斯,我就晓得你是个刻薄人。美意有好报……”发利斯摆脱了手,在空中顿了一顿,仿佛游移了一下,方才缩回击去;缩归去又伸了出来,把钱放在她手里的活计上,霓喜瞪了他一眼,眼锋未敛,紧跟着又从眼尾微微一瞟,低声道:“谁要你的钱?
玉铭道:“我们老板自从那一次瞥见了你。”遵循文法,这不能为独立的一句话,但是听他的语气,倒是到此就全了。他接下去道:“他闻说你现在出来了,他把家眷送下乡去了。问你,你如果肯的话,能够搬出去住,你的两个孩子他当本身的普通对待。他本年五十七,坚道的同春堂是省会搬来的两百大哥店,中环新近又开了支店。他姓窦,窦家的番禺是个大族,乡间另有地步。将来他决不会虐待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