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狰狞之夜（上）】[第2页/共2页]

噗通一声，后仰栽倒，脑勺落地，那支穿身利箭的后背部分啪声折断在他身下，已经变得恍惚的眼中，是天上被乌云遮住的玉轮。那玉轮垂垂分化散开，糊成一团，像家里做着米糕时的老母亲干枯如树的苦脸，像嫌弃家贫的婆娘检察每月军饷时的怒脸，像才满月的儿子在见到父亲时鼓掌暴露的笑容。

当步队达到勤裕村东的那片树林时，就着身边亲兵举着的火把亮光，走在最前的朱参将瞥见了身前的沙岸上，那幕让他肝火中烧，目呲欲裂的可骇场景：

蓦地，那兵的身材像被丢到岸上脱水力竭的海鱼，不动了，视野变成了一片乌黑，还挂着泪水的两眼仿佛要凸出眼眶。

五分钟后。

“我，不，能，死…”他耗着最后的生命扭动着身材，嘴角咳出大股的鲜血，两只粗糙的手死死抓着两把沙子，在灭亡边沿奋力挣扎着，不甘心被幻觉中呈现的吵嘴无常拉入那深不见底的阳间。

朱国志两眼如炬盯着那人入林的方向，手中的剑柄握得越来越紧，满身会聚一掌的大力让他的指节发白，微微颤抖着，终究挥动起来，指向了树林的方向，下达了最后一道号令：

一分钟畴昔了。

五分钟畴昔了。

当他离开步队，在黑暗中跑出了数十米开外后，仿佛听不见身后的声音了。他跑啊，跑啊，一刻也不敢停下，在心中不断地祷告着：观音菩萨保佑，观音菩萨慈悲，留给草民一条活路吧，草民今后必然给您上香叩首，观音菩萨慈悲…

在火线的步队已经开赴，后续的圆阵开端缓缓跟进时，他俄然丢下了手中的长枪，转过身去，朝老营的方向迈着骨瘦如柴的两条细腿跑了起来。他假装没有闻声身后传来的喝骂声和威胁声，就那么闭着眼睛甚么也不顾地猖獗跑着，一边跑，一边大喊着：“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如果死了，家里的老母和儿子没人养呀！我不能死…”

跟着背后模糊的嗖声响起，下一秒，他的脑袋堕入了空缺，心中那声祷告断开，脚下的法度蓦地慢了下来，下一刻，停在了原地。再下一刻，他的身材像喝醉了一样晃着，一支羽箭已经穿透了他的后背和胸腔，凸起的锋利箭头上嘀嗒着大颗血珠，掉落在脚下，染红几点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