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三五章[第1页/共4页]
两名刑部的差役走出去,为他带上脚铐,站在牢门口低声道:“少詹事,请吧。”
晏子言神采淡淡地接过来,一笑道:“多谢。”然后无不遗憾道:“可惜前日受刑,不知如何舌头坏了,已尝不出味道了。酒色虽好,却品不出是甚么酒。”
苏晋双膝落地,面向柳朝明直直跪下,垂着眸道:“恳请大人,收时雨做一名御史。”
晏子谈笑道:“这话沈青樾也提过,气极的时候,还嘲笑我非要跟他对着干死了该死,固然我最后的确是为了跟他对着干,才认定南边仕子舞弊,自请查案,但是,”他一顿,语气蓦地变得非常笃定,“你若亲眼目睹这些仕子之死,亲目睹了他们苦读平生的才调与但愿被轻贱,被欺侮,你站在我的态度,莫非不该为他们讨回公道?宁溘死以逃亡兮,余不忍为此态也。(注1)”
晏子言一笑,抬头将酒一饮而尽,将酒盏置于地上,低声道:“跟他说,此生做了一辈子仇敌,累了,来世做知己吧。”
沈奚带苏晋从大牢的后门而入,一旁的刑部小吏举着火把。走到一半, 沈奚俄然顿住脚步, 递给苏晋一小坛杏花酿道:“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晏子言握住酒盏的手一顿,眸色黯下来,忽问:“沈青樾果然没来么?”
是了,当日她为了让阿婆住得放心,便请她为本身纳了一双鞋垫。
苏晋嘲笑一声道:“你能够上奏朝廷,把我定罪又如何,大不了是委曲之人的名录上再添一笔,我倒是想问问孙大人,到底有何脸面奉告阿婆,许元喆是因舞弊而死,是该死的?”
“大人之志,亦是时雨之志。”
做一名御史,当真能够明青史,清吏治,洗委曲吗?
桌案上放着一双鞋垫,是阿婆比着她靴子的大小为她做的。
苏晋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没等他说完,跳上马车打断道:“是出了甚么事?”
阿留的嘴虽被堵了, 仍为苏晋备好了炊事, 打好热水。
如果说畴前的固执与驰驱只是为了心中的情与义,那么今时今刻,仿佛如溺水之人攀上浮木,堕崖之人挽住山蔓,跌跌撞撞往前走,竟能瞥见浮光。
现在再见他,几近要认不出来,一身脏污的囚袍遍及血痕,瘦骨嶙峋的模样哪另有昔日风采。
苏晋点了一下头:“少詹事说,与沈大人做了一世仇敌,累了,来世,愿为知己。”
晏子言走到门口,俄然回过身,看向长道无尽的深暗处,举起酒杯,大声道:“斗了一辈子,这一役,但是我略胜一筹?”
苏晋紧紧地将这鞋垫握在手里,缓缓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决然折回退思堂。
这一刻,他虽一身脏污囚袍,但苏晋仿佛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他昔日不成一世的风采。
然后他顿了一顿,又是一笑:“苏时雨,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
苏晋愣了愣:“沈大人?”
苏晋守在承天门外,也不知等了多久,才见柳朝明的肩舆从里头出来。
沈奚看着远处矗于在长风中的巍峨宫楼,一时无言。
是京师衙门的赶车的杂役阿齐来了。
阿齐道:“小的也不清楚,仿佛是跟知事大人收留的阿婆有关。”
她顿了一顿,轻声道:“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注2)”
苏晋道:“太子既已知我身份,那我只要两种成果,一则,死;二则,留我在朝中,做一枚有效的棋子。”
苏晋看着他的背影。
苏晋道:“沈大人说,他每返来看少詹事,您都要与他吵一回,本日他就不在您跟前碍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