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双鲤[第1页/共6页]
老翁说得不错,元曜确切八字逢煞,命结妖缘鬼分。从小,他就能够瞥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在树下井底掩面抽泣的女子,茶馆酒坊中兽面蓬尾的客人,在街头巷尾踽踽独行的妖怪。
女子昂首,见已是半夜天气,笑道,“元公子,你该归去了,生魂离体太久,会伤耗元神。”
女子也就笑着纳了,嘴里却道:“元公子客气了。”
郁垒翕动鼻翼,笑道:“这个墨客很风趣,他的灵魂中有水的味道。”
韦彦轩眉一挑,高低打量了元曜一眼,道:“哦?亲戚?你这墨客是我家哪门子的亲戚?”
老翁咧开豁唇,笑了:“闻着你一身酸腐味,莫不是进京赴考的士子?”
女子端起白玉盘,走向石桥劈面,白衣融入了夜色里。
女子笑了笑,没有答复,她转过身去,将柳条垂入水月中。不一会儿,柳条扬起,银光闪没,又是三枚水精珠跌入白玉盘中。
元曜吓了一大跳,仓猝揉了揉眼睛,再次定睛望去。
郁垒①道:“嘘,她的名字,是忌讳。”
俄然,元曜闻声有人方才睡醒,打了一个呵欠,道:“郁垒,这两百年来,那只老灰兔每天驮草料来,傍晚时在城门口绕一圈,又沿着原路归去。他不嫌古板无趣,我看得都累了。”
流水声垂垂清楚,峰回路转处,呈现了一条河,一座石桥,两轮圆月。水之月,是天之月的倒影。
鲤鱼飞向元曜,女子道:“元公子,接着。”
吃完晚餐,洗漱结束后,元曜上床安息。他侧卧在床榻上,望着桌上的一豆孤灯,听着街上传来的打更声,想着明天该如何去尚书府探亲。
元曜站在尚书府门前,但见朱门巍峨,伏兽寂静,门庭上悬着一方石光匾,书着“韦府”二字。
堆栈掌柜倒也刻薄,称了大鲤鱼的重量,还给了元曜二十文钱。
元曜走进启夏门,心中感到奇特,这只兔妖千辛万苦地驮来草料,为甚么不进城,又折了归去?
“疯子!”两名流兵骂了一声,走回原地戍守。
店小二将晚餐端进客房时,元曜问道:“叨教小哥,你可晓得当朝礼部尚书韦大人的府邸在那里?”
元曜惊诧,继而笑了。算了,从小到大,奇特的事情他碰到了太多。今晚的经历,权当是用双鱼玉佩换了一尾大鲤鱼吧。
元曜仓猝伸手接住,将大鲤鱼抱了一个满怀。
莫非,又是“阿谁”?!
王氏归天时,元家已是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临死前,王氏叮嘱儿子:“长安礼部尚书韦德玄当年与你父亲同朝为官,订交甚厚,韦德玄的正妻王氏与为娘是堂姐妹,是你姨娘。元、韦两家曾经结下秦晋之好,韦家蜜斯非烟是你未过门的老婆。为娘闭眼后,你可去长安寻韦氏,一者结婚,二者寻个出息……”
元曜穿街过坊,循着流水声而去,目之所见,空无一人。
超脱公子不过弱冠年纪,仪容俊美,气度轩昂。他穿戴一身打猎的窄袖胡服,更衬得身姿威武矗立。四周的主子牵鹰驾狗,拿箭捧壶,围拥在他身边。
元曜再昂首望去,神荼郁垒仍旧趴在城门上,对着他吐出蛇舌,笑得凶暴狰狞。
火食云集之处,不免七情六欲,嗔痴三毒,情、欲中繁衍妖魔,嗔痴中滋长鬼怪。长安,亦是一座百鬼夜行,千妖伏聚的魔都。
荷叶状的白玉盘中,已经有小半盘水珠了。在月光的晖映下,水珠剔透莹润,美如梦幻。
注释:①神荼郁垒:《山海经》中,能够制伏恶鬼的两位神人,模样丑怪凶恶,后代把他们奉为门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