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钱塘(二)[第2页/共3页]
赵当世指了指案上那几张稿纸道:“柳女人文采斐然,下笔如有神,赵某几次读之仍不忍释手。是以但愿能取这几张稿纸照顾在身边,也好不时记取本日生圹相会之谊。”
苏高照说道:“这里鄙人倒访过几次,名‘生圹’,是草衣道人的隐庐。”
柳如是道:“稿纸已塞入赵郎心中,心中之愧可填之。”
赵当世伸头畴昔看看,发明页边有小字,指导读道:“戊寅年乙丑月癸丑,览西湖景题诗。”其下另有四个草书字,“嘉兴影怜。”
那少女迎上来道:“二位客人是来寻草衣先生的吗?”
信马由缰绕湖缓行数里,赵当世与苏高照走马抢先扳谈甚欢,不知不觉间竟与世人拉开了好大一段间隔。踏雪过一座石拱小桥,耳畔琴声飘忽,亦扬亦挫、动听委宛。赵、苏二人沿小径循声入一竹林,青石板铺就小径上积雪已经打扫,两侧则立有矮篱,曲径通幽,越往里走,琴声就越清楚。
“谭友夏?”
柳如是见赵当世双目入迷,掩嘴一笑道:“如何?赵郎不喜?”
那伴当答道:“苏爷有所不知,刚才经曲院,商行中有快马追来,布告事件。聊了半晌,是以迟误了。”
“哈哈,巾帼不让须眉。王草衣名满江左、秀出仙班,不特声诗超群,操行亦属第一流。洁白如青莲花,亭亭出尘。若说卞玉京、李香君等灿烂如牡丹,那么王草衣则蕙质兰心,毓秀如莲昙,鱼玄机、朱淑真之流亚。”
“谭友夏为人跌宕,然热中功名,一意入仕。惜乎时运不济,接连落第,蹉跎光阴十余年。即便还是中了举,但年已不惑,经年得志多多极少导致其人生出几分过火乖戾。鄙人看来,于他而言,功名之事喜忧参半,休咎难说。”
“草衣道人?”
“赵大人公然风花雪月,甚解男女风情。王草衣才貌兼备,闺中知己并不在少数。既弃茅止生隐西湖,继与谭友夏有一段情。”
柳如是盈盈笑道:“几张稿纸,能得赵郎抬爱,受宠若惊。”说着走畴昔拿起稿纸端方叠好,回过身,葱指轻舒,亲手将它们塞到了赵当世的衣衿中,还不忘帮手将衣衿整齐。
当下三人座谈,赵当世才知柳如是新来杭州不久,似是受了陈子龙的情伤而从松江决然南下,但详细内容不便多问。近期借住在大徽商汪然明供应的宅邸内,常日里常来王微这里走动。来去之间,赵当世只觉这柳如是反应敏捷、善解人意,且诗词歌赋信手拈来,收放自如、涵养颇深。与她相处如沐东风,情味不竭,甚是欣喜。
“是啊,客岁办的白事,时也命也?”苏
柳如是解读道:“上方这鸟白羽白尾,乃鸿鹄;下方这鱼宽翼厚背,乃鲲鹏。鸿鹄振翅,遨游九天;鲲鹏潜海,纵横沧流。鸿鹄为天之灵,鲲鹏为海之尊,赵郎神采飞扬,非同俗流。以此图相赠,只盼今后出息似锦,不受六合桎梏。”
柳如是听了,忙撇开手负于身后,格格娇笑起来。
一听“河东君”,赵当世也回过神来,一样见礼。河东君便是苏杭间的一流名妓柳如是。柳如是本名杨爱,自改成柳隐,字如是,号影怜,又称河东君、蘼芜君,“知书善诗律,分题步韵,倾刻立就;使事谐对,老宿不如”,慧色双绝,人多奇之。与王微近似,柳如是亦不乏文儒贵宦跟随,李待问、宋征舆、陈子龙等松江名流都曾是她幕中客。
苏高照道:“王草衣虽起寒微,为瘦马舫妓,但以才华与东南士子交厚,钱牧斋、张元长、陈仲醇等皆其帷下好友,常以诗歌相和。”钱牧斋即钱谦益,张元长即张大复,陈仲醇即陈继儒,均是三吴间闻名的文人雅客,王微能与这些人来往,足见真才实学。复又道,“她暮年为茅止生所赎,归之为妾。与杨宛共侍一夫,居同室,神情同抱,有金兰之义。后断舍离家,布袍竹杖,游历江楚,溯江攀山、登楼谒胜,后至杭州,即自号草衣道人,寄情山川、皈依佛门,隐居自娱至今近乎二十年矣。”茅止生即茅元仪,文武皆全,是谓“幼年西吴出,名成北阙闻。下帷称学者,上马即将军”者也,但宦途盘曲,曾为副总兵,督理觉华岛海军,后被辽东事所累,遣戍漳浦,现在籍籍得志无复当年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