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携行[第4页/共6页]

郦玉堂携九哥到了洪宅，彼时苏先生拿着洪谦逼他练字儿，用苏先生话说，洪谦字儿是“蟹爬转作苍蝇爬，丢人丢得小些儿了，却还是有些丢人。”

九哥进门，见这一家三口笑容未敛，也未几问，只说：“却才家父命小婿听先生叮咛，先生因抄一卷经，要亲送往慈渡寺去，未知岳父岳母如何安排？”

一时无话，苏先生奉告而去，方丈也不送他。

想毕，九哥便问苏先生：“先生想上山？”

另一个十2、三岁团胖沙弥听了颇诧异，别人圆头光，看着便喜庆，口中道：“别是假罢？传闻那位先生好迷个路儿，这位但往咱寺里来，寻咱方丈，向来未曾走岔过哩……”

方丈笑问：“向来聚难散易，我欲往京中去，不如施主那边去？若小僧云游时遇着了，或可再叙。”

却苦了七哥、八哥两个未过门娘子家，原就踌躇，现下却不须踌躇了。玉姐可上京，乃是随父母去，自是无碍。他们两家女儿却要如何去？两家父切身皆有职，离不得。且纵上京，京中太子丧，郦家又是未出五服宗室，也成不得婚，倒叫女孩儿如何自处？

九哥应道：“先生说是。”

申氏道：“我偏好她是个解忧客。”

申氏不由有些儿头疼，她原想着江州赚个差未几，回京好养老，眼下京中来了这一手儿，旁都够了，只回京糊口，又要精打细算了。

洪谦竖起食指来，玉姐笑着抿了嘴儿。秀英便又说要往慈渡寺里烧香一事，洪谦道：“去便去罢，挑个和缓天儿，多与些香油钱，那处庙里叫人看着舒坦。”玉姐笑道：“那处方丈，叫人看着也不幸。”说得洪谦秀英都笑将起来。

不两三日，申氏已将百口行装整治好，与洪家一道，乘船赴京。江州士绅一齐来送，也只见苏先生露一个脸儿，与世人拱手罢了。因人多，便使轿儿将女眷抬上船，底下人并未曾见这些女眷露面。秀英申氏各入船，且分拨船舱、点看行装是否装齐，有无遗漏物事。

秀英笑道：“这却又是巧了！我们正说行前要去那边哩，总与先生一道去罢。九哥可去？”九哥看一眼玉姐，道：“天然是去。”

话说郦玉堂接着京中发来加急文书,顿时便如叫人揭开顶梁骨灌下一盆雪水来。饶是正月间房儿里烧着顶顶好银霜炭,他还是手足冰冷,头晕目炫，本地晃了两晃，手里捏着素笺，脚下踉踉跄跄，直跌坐到了罗汉榻上,方感觉面前不冒金星儿了。

见他来了，母女两个都站了起来，玉姐叫一声“爹”，便肃手立着了。小乐儿见状，悄溜出去端茶来与洪谦。

方丈接了苏先生卷经，见苏先生面色欣然，笑道：“京中僧道甚多，施主何必不舍？”

一语未毕，光秃顶儿上早教徒弟敲了个暴栗子：“削发人不打诳语！你怎可托口雌黄？与我将本日功课加一倍！”胖沙弥不免捧首哀嚎。

郦玉堂问过父母安，使这信使去见申氏。这信使申氏是识得，乃是吴王府里得管事儿子，将信送来，申氏便打发他下去吃茶用饭。郦玉堂却拆了信来看，一看之下，渐由惊心转作放心。

这头郦玉堂拿六百里加急发了信，京中却使八百里复书。官家本身急，背面皇太后亦急，她那两个侄孙已有些儿不对于了。苏长贞那“出去找不返来”名头儿委实太响，两个都怕他走失了。官家于旨意上写“教郦玉堂亲身送先生来，毋要使先生走失”。

禁宫里那一家人家事儿，休说京中，便是郦玉堂这般长年外人都晓得，那是一团掺了钢丝拧成团儿乱麻，刀都斩不竭费事！他有自知之明，晓得这些事儿他吃不透，便干脆不管了。然面前局面，他却明白：无妨！不计谁个得了半副銮驾，都要倚重苏先生，这便是立于不败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