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先生[第1页/共4页]
程宅院中有树,枝桠蔓蔓,天已入夏,金乌余晖,清清净净个院子里,一老一小这么看着,苏先生将将吃了人家酒菜,且有些上头,又思本身离家颇远,不得入京,又不想累人。为人师表确比算命写信雅相些,因而便考起玉姐来。
“那一年,我亲送质郎去测验,散了场,出了榜,质郎中了,又拜考官,你道考官是谁?――就是他!他倒是个君子哩,行不名坐不改姓儿,还是自称姓苏。是个才子,人是陈腐朴重些,这些年不上不下地,每升官儿,必因性子刚烈要降上一降,官家做太子时候就服侍读书教员哩,多可贵?!他这回是因为官家和东宫说话,触怒了皇太后,方贬了官儿,令他出京,不知为何却到了江州,这岂不是天大缘份?”
苏先生一想:“也好。”
程老太公知识尚可,未能进一步,只因于文章上再写不来,实则精于油滑。算命先生故不喜世故之人,然程老太公颇见机,又一派父老风,倒也乐意与之扳谈。两人从科考说到书法,又说到礼节,次及各处所言之分歧,竟越说越投机。程老太公又问算命先生之名姓,算命先生自云姓苏。
程老太公道:“我另有一事要就教苏先生哩,国度于女户,是个甚么章程?”
“怕人说闲话喔。旁不说,姐儿将四岁了,我与她寻先生,都没有合适。姐儿又不能送出去学,城里有些年资先生教男门生去了。情愿教,我又瞧他不上……呃?未知苏先生,愿不肯屈就?”
那位不知是文士还是神棍先生终究伸开了眼:“老丈请了。”
程老太公眼巴盼望着苏先生,玉姐还是不知端底,却想,既是太公看他,我便也看他。学着程老太公样儿,也把一双吵嘴清楚大眼睛巴巴地看着苏先生,看得苏先内行足无措。
程老太公一长一短隧道:“都是丢人事哩,不说也罢哟。没得说这些使先生糟心,我们且吃酒去。”
算命先生与程老太公搭着话,不一时便到了厚德巷。算命先生看了巷口石碑,叹道:“物是人非啊。”
“且不忙,历书我也懂些儿,”苏先生掐指一算,十指翻飞,“另有五日方好。”
程老太公引着算命先生到了宅内,也不令妻女先来拜见,不提旁话,只先请算命先生洗面净手,饮一盏香茗,再请先生先写了字儿。
斯须写就,程老太公叹道:“实是好字。”
程老太公以袖试泪道:“不怕先生笑话,我家现要绝户哩。”
先生奇道:“你看我摊这桌子,还不晓我是做何谋生?”深觉程老太公笑得奇特,谦恭得诡异,有几分无事献殷勤之意,遂警悟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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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老太公道:“会写字就是读过书哩,都是同道中人。不知先生一日写字,润笔多少?”
林老安人犹不信:“几十年前一眼,你又晓得了?”
算命先生写得畅,也预祝了程老太公寿辰,且顺口祝他:“松龄龟年,子孙畅旺。”
程老太公道:“说不得,好有十年了,当时知府家老恼人不喜好花,满城就少花儿,又令栽树,说是供行人歇脚,上头还夸哩。”
程老太公眯缝着眼儿:“你那里晓得,这是大造化哩,谁说我只看他半日?几十年前,我还看过他两眼哩。”
世人皆问:“这是何故?”
算命先生道:“怎会?我见你家中下人去处有度,天井也整齐,不似个衰颓模样。”
程老太公用所之笔墨虽不顶好,也不精致,算命先生提舒腕,程老太公亲为展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