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女帝师五(6)[第4页/共5页]

我幽幽一叹，一丝冷冽之气自心底流入唇齿之间：“本日面貌虽盛，来日必败。且以面貌盛，必以面貌败。以用心盛，必以用心败。待到玉机又老又病时，不知身边还剩有谁呢？”

我淡然一笑：“殿下莫非未曾听过？‘彼人者，寡不死其所长，故曰：太盛难守也。’[14]”

慧珠笑道：“本来只是忧愁圣上几时做太子，自从圣上做了太子，就好些。现在圣上即位，除了太皇太后，第一名礼敬的，是我们大长公主。殿下万事顺心，病天然好得快。加上得知大人本日要来，当真是喜出望外。殿下常说，圣上能即位，都是大人的功绩，整日盼着大人来呢。”

我笑道：“有半年未见大长公主殿下了，殿下的病可有好些？”

母亲笑道：“想着你这里还乱糟糟的，天然要早些过来瞧瞧。”说罢瞧了瞧我腰上崭新的粉白衬裙，又瞧了瞧衣架上鲜艳的紫红色银丝团花窄袖长衣，“快把衣裳穿好，免得着凉。我听钱管家说，你要出去。去那里？”

熙平神采悲悯：“孤明白。”沉默半晌，忙又问慧珠，“孤刚才不是命人唤了柔桑来，这孩子，常日恨不得跑出府去见朱大人，本日怎的如此拖延？”

熙平一脸胜者的安静安闲、既往不咎：“是皇恩浩大也好，是欲擒故纵也罢，都是玉机的能为。孤毕竟是老了，很多事情上已力不从心。”

我不觉嘲笑：“在殿下心目中，何为大道，何为小义？”

我深深一拜：“玉机拜见大长公主殿下，殿下万安。”

我笑道：“母亲本日来得早，怎的也未几睡一会儿？”

熙平浅笑道：“这个孤早就答复过玉机了，让他担当皇位，与孤的柔桑生下孩儿，担当大统，是为孤毕生所寻求的大道。其他都不过是小义。既是小义，有何放不下？”

熙平笑道：“你现在已是新平县侯，新帝的功臣，钦赐帝师之号，今后安享繁华便是，另有甚么可担忧的？好了，明天你回府来，是天大的丧事。都是孤不好，提及老啊病的，口不择言了。”

高曜站在慎妃畴前的寝室中，呆呆望着那道绘着白云黄鹤的大梁。礼毕，高曜头也不回道：“你说，当年母亲吊颈时在想甚么？”

熙平笑道：“当初都是孤太心急了，玉机可别往内心去。”

我笑道：“母亲是盼望我去了这一次后，今后不必再去么？”

“朕一向有一个疑问，望你照实答复。母亲身缢和皇太子哥哥的死是不是有关联？夷思皇后郁郁而终，此中是不是有内幕？她所狐疑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熙平在东耳室的红木兽脚梅鹤纹浮雕长榻上坐着，还是捧动手炉，就像入宫前那一年夏季我到这里挑紫色缎子时的模样，模糊连她身上衣裳的色彩都是一样的。固然开春，炭火却还是不熄。屋里有些炎热，但见她薄薄一层脂粉下，透出两团娇丽的红，脸颊也没有那么浮肿了。

熙平这才将我高低打量一遍，感慨道：“十多年了，玉机长大了，更见貌美，孤却又老又病了。”

熙平道：“圣上公然是怀旧的，传闻连刘离离都封了修平君。”

话音未落，柔桑掀了帘子走出去，笑吟吟道：“玉机姐姐来了，女儿好好打扮一下，莫非不对么？这是待客之道。”只见她一身红衣，笑靥如花，甚是明丽娇俏。两颗珍珠在颈间滴滴答答地乱跳，衣裙间环佩叮咚。小小耳室当中，数人一目了然，柔桑扫视一圈，眸光越来越暗，掩不住绝望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