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女帝师四(29)[第3页/共4页]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景园的含光殿。殿顶很高,灯光所及之处,不见椽梁,暗如深远乌黑的夜空。上首是黄檀木五龙盘柱龙椅,椅背竖起五柱,五龙神态各别。以中柱最粗,龙头正对南边,昂然瞋目。两道目光似高悬的利剑,紧紧迫住我的眉心。我心头一颤,忽而周身发冷。
“自辞省台,奄忽春秋。乘舟中流,逾会稽山南;踣足驽马,度函谷关西。理分卤煮,析成五色。掀井空囷,革冗喻盗。府库之计,帑藏之重,荷恩塞责,无敢忽视。智不逸群,行弗高物。欲行九德,心惛于道。
天子叹道:“你又没有通敌谋反,何必抢着做朕的仆隶?罢了……去处母后存候吧,她白叟家还在等着你。你的话,朕都记取。退下吧。”
当此时,我要格外谨慎地应对:“微臣不敢妄言。”
“当真不明?”
高曜寄给我一封隐晦的密信,被天子一眼看破,他清楚已经思疑我了。倘若我假装不知,今后那封伪书被搜出,除却交通和包庇诸侯,更多一重欺君之罪。因而浅笑道:“紫气祥云,史乘中常有记录,官方也颇多传闻,多数是牵强附会。”
天子将信自我手中悄悄抽走,双指在薄薄的信笺上印出两道短促的暗影,似向深处窥视的幽冷目光。他回身端坐在龙椅上,笑道:“‘石破龙腾,云行景从,昏晓五祥,飙尘千峰’,说的是西北胭脂山上,出了龙腾之状的五彩云气——你可晓得是甚么?”
天子微微一笑,续道:“‘动乎险中,豺狼道伏’,说的是昌平和信王世子应气而妄动,现下都关在狱中。故此他‘面汗背芒,临深履薄’,子曰,君子思不出位。管子曰:不时则静……这不是显而易见了么?”
我忙道:“是,微臣定知无不答。”
天子笑道:“你惯会避重就轻。”
高思诚道:“皇兄如若不允,臣弟长跪不起。”
这是高曜的笔迹。这便是他命小东子送给我,却在驿站丧失的信。“天意昧昧,何可言哉”,公然落入了天子手中。
天子道:“兄弟恳谈,畅所欲言。你接着说。”
公然,连高曜都看出高旸“应气而妄动”,成心使本身囹圄,天子又怎能不知?倘若我冒然呈上伪书,天子见与太史局所奏分歧,很能够会思疑此书是高旸捏造。自污一贯是信王府自保之径,高旸用心犯些小罪,天子倒不见得如何。但谗谄昌平郡王,作书欺君,却会激愤天子。再加上天子气,被天子借端正法不过是交睫之祸。
我安然一笑:“微臣会回说:‘见祥而为不成,祥反为祸;见妖而迎以德,妖反为福。’[113]‘天命不成虚邀,符箓不成妄冀。’事君尽孝,勤谨不辍,‘夙夜匪解,以事一人’。‘天意昧昧,何可问哉’?既不成问,又何必问。”说罢低下头,暴露谦虚得略带惶恐的笑意。
我一听“信”字,浑身高低每一寸肌肤都涨得发麻,倘若刚才不是避开了他的手掌,现在我的震颤如何能逃过他的手眼?小简呈上一只深青色漆盘,一张轻飘飘的黄红色信笺覆在淡橘色的萱草纹之上,字体工致,间距均匀,反正两道折痕模糊可见。只要短短两段话,仿佛只是一封报安然的平常家书。我拈起信,朗读一遍,暗自一惊。
高思诚更加焦心:“皇兄,四弟是率性了些,可大是大非上并不胡涂。是了,他与那西夏人来往之事,朱女录也是晓得的,她也感觉四弟并无反意。”
高思诚头也不回,他专注而用力的目光,异化着无穷惭愧。我只得屈一屈膝道:“恭送王爷。”高思诚凝眸半晌,飘但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