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女帝师一(20)[第1页/共4页]
忽一阵风吹过,但觉满目飞紫,疏疏两三点落册页上,遮挡了本来就并不清楚的笔迹。我站起家来,悄悄将裙上与书上的花瓣抖落。一瞥眼,忽见一双靛青金丝龙纹靴缓缓走近,心中一跳,忙伏地叩拜。此时天子方才下朝,本该在宫里措置政务,不知为何竟来了益园。手中一滑,书掉在了地上,轻尘荡起落花,滑落在天子脚边。
绿萼道:“如果世上的男人都和这只雄天鹅一样,平生只娶一名夫人,这人间就不会有那么多悲伤女子了。这叫‘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晚间待世人都散了,我连绿萼与芳馨都遣了出去。开了柜门,取出周贵妃的画像,叠成手掌般大小,在烛焰上烧成灰烬。焦屑盛在粉青釉三足笔洗中,注入净水,悄悄荡起,最后倒入恭桶当中。接着挥笔划了一幅皇后的站像,题款下写上“咸平十年四月初五敬绘供奉”十二个字,放在柜中最高处。最后绘了一幅玉枢身着隐翠的画像,平铺在一叠厚厚的画纸之上。
绿萼道:“奴婢不晓得,可陛下是在夸女人,这奴婢还能听得出来。”
正聚头批评嘉秬的画像,忽见芳馨站在门口向里张望。我道声失陪,携了芳馨的手远远走开。
翌日凌晨,从定乾宫的大书房出来,我按例去思乔宫问候陆贵妃。陆贵妃还是静养,不见客。
芳馨道:“奴婢将东西和银两都交给她父母了,他们让奴婢代谢女人的恩情。又说红叶无福,好轻易选进宫跟了女人,却……”说着拿帕子拭泪。
高显还没有来,高曜便脱了外袍,和芸儿一起自拿了小铲子掘蚂蚁窝。我还是坐在紫藤架下看书。
我叹道:“我们的命途,都系在二殿下的出息上,我毫不答应王氏如许的人在二殿下身边。你们先下去吧,我要好好想一想。”
不一时,丫头将印取了来。按过印,我令人将画拿去快意馆裱褙。转眼快到晚膳时分,锦素与史易珠都告别去了。
说话间,远远只见锦素带着高显自西南角门走进益园。锦素身着樱色锦袄和牙白纱裙,脚面上垂着八枚白玉水滴坠裾。她身后的乳母身着淡绿纱衫半袖,发中一枚绿宝石花簪在阳光下好像一泓深潭静水。高显远远瞥见高曜,便甩脱乳母的手,飞奔过来。那乳母追上他,哄他脱掉了他身上的锦袍。高显和高曜都只穿戴衬衣,一人拿一柄弹弓打鸟。
我笑道:“不过略表哀思,固然不是最好,但我们的交谊是真的。”
我悄悄道:“我并不想做宫妃,今后别再说这个了。”
我嘲笑道:“我是‘皇后宫里的人’,我不劝谁劝?”
我站起家来,低头不语。天子坐在花下顺手翻书:“这也是文澜阁的藏书?”
绿萼道:“如果皇后不允,那该如何是好?”
回到长宁宫,我携了一本《新语》[34],带绿萼去了益园。这本《新语》是启春贺我当选的礼品,是极其可贵的古抄本。我斜倚在紫藤花架下,一边读一边默记。但见长天碧云,镜水紫英,清宇白石,飞檐朱栋。犹记与嘉秬相约读书畅谈,才子已逝,忽忽空景难耐。
锦素上前笑道:“老远就瞥见你们主仆两个在说梯己话。”绿萼起家来让座。
我躬身道:“臣女学问浅薄,有辱圣听。”
我笑道:“明天倒巧,你也陪大殿下来花圃玩耍。”
我略略思惟,说道:“陆生所论,秦以极武苛刑,横征暴敛而亡,虽并无不对,只是如隔靴搔痒,听上去不敷痛快。还是后代贾生的一句‘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臣女觉得最切中关键。”